下午散朝，攝政王崔長安還帶着小皇帝在處理政務，小舞則獨自漫步在京城街頭。

　　男裝打扮的她看起來隻是個俊秀的年輕公子，她看着各種攤位上的美食，隐晦地撇嘴嫌棄。

　　比起天武時空和地球時空的美食，這裡的東西真的不算好吃。

　　但她也不打算去糾正：這裡的人都習慣了，自己就算不習慣，也可以随時去地球時空和天武時空吃，何必非要改變？

　　走到一座石橋邊時，碼頭邊上一個變戲法的攤子吸引了許多人去看。

　　小舞早就熟谙變戲法的内在原理，根本沒有興趣，她朝着人煙稀少的這邊漫步而去。

　　一個白胡子老頭兒坐在橋邊，笑眯眯地看着小舞。

　　感受到視線的注視，小舞看向那邊。

　　視線對上，白胡子老頭兒不僅沒有挪開視線，反而對着小舞笑了。

　　小舞一秒鐘就判斷出這不是個普通人。

　　他雖然穿着普通的棉布短打衣裳，身上卻幹淨整齊，布鞋也并不破爛。

　　還有他的頭發，乍一看有些發絲淩亂地随風飄，可發髻卻紮得并不松散。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并沒有老人常見的昏黃渾濁，反而澄徹得像孩子的雙眸。

　　跟人對視，他也全無緊張、心虛、害怕、尴尬等反應，而是很和善好奇地沖着自己笑。

　　小舞一下子就對對方感興趣起來。

　　她信步走了過去蹲下：“老丈，你在這兒幹什麼？”

　　老人家看着小舞過來，先咧嘴笑了：“看世界啊。”

　　小舞眉頭一挑：“哦？”

　　老人家指了指不遠處的茶水攤：“小姑娘，能否請老人家我喝一碗茶？”

　　小舞嘿嘿起身：“沒問題啊！”

　　老人家也不用小舞攙扶，自己就扶着青石橋欄杆起身，跟着小舞走了過來。

　　茶水攤上，一壺茶不過幾文錢，兩個人坐下，小舞得知他沒吃午食，又要了兩個燒餅。

　　“您慢慢吃，若是不夠，我再給你要。”

　　老人家也不拒絕，拿起燒餅啃了一口，随後嫌棄地撇嘴：“味道很一般。”

　　小舞哈哈大笑起來：“能在京城開燒餅茶水攤，這個味道在京城就也算不錯的。怎的如此嫌棄？”

　　老人家看一眼小舞：“你說味道不錯，你怎麼不吃？”

　　小舞嘿嘿一笑，沒接話。

　　吃過别的時空更好吃的東西，她才不委屈自己的胃。

　　老人家勉強啃了一個燒餅，又喝了一碗茶，這才問話。

　　“小姑娘，你為什麼這麼大方？舍得請老人家我喝茶吃餅？”

　　小舞：“這不是你問我要的嗎？”

　　老丈：“我沒問你要燒餅。”

　　“那就算我日行一善好了。您慢慢吃，我先走了？”

　　老丈看看周圍：“好啊。”

　　小舞拐了個彎，轉身就一個穿越，去了京郊的小河灣。

　　河灣處有一個茅草屋，外表看着平平無奇，實則是小舞給自己找的休憩點。

　　她走到茅草屋前的架空平台上，從自己的儲物空間掏出一碟子糕點、一壺茶放在木墩上，然後散漫地坐下，準備享受獨屬于自己的下午茶時光。

　　是的，随着小舞不斷地積累功德，她也有了屬于自己的獨立儲物空間，且空間在越來越變大。

　　一隻手突兀地從旁邊伸過來，将點心抄走了。

　　小舞愕然回頭，竟是剛剛的老丈。

　　自己過來不過幾分鐘的時間……

　　小舞驚跳而起，渾身瞬間緊繃：“你是什麼人？”

　　老丈一臉不忿，先丢了一顆點心進嘴裡，嚼了兩口後才沖着小舞翻白眼。

　　“你這小姑娘不大氣。有這麼好吃的點心，卻給我吃那難吃的燒餅。”

　　說完他又直接抄起茶壺，咕嘟咕嘟灌了兩口茶。

　　淡淡的瓜果香甜讓他啧啧贊歎：“還是小姑娘你會享受，這味道，好真不錯。”

　　小舞：……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神秘的老丈不是普通人，能跟着自己一起瞬移五十裡地來搶吃的，不是缺吃喝的人。

　　感受到對方沒有惡意，她也不急了，索性多掏了幾碟點心瓜果出來，都放在老丈面前。

　　“吃完了還有，别噎着。”

　　老丈看小舞竟這樣快就恢複了平靜，自己反而覺得沒意思了。

　　他将點心碟子放下，又用茶壺喝了兩口茶漱口，這才歎息一聲。

　　“你這丫頭沒意思，看破不說破。”

　　“你應該見鬼一樣看着我，怎麼能這樣快就适應了？”

　　小舞誠懇道歉：“您說得對，我應該配合您演戲。”

　　然後她驚跳起來做驚恐狀：“你你你……你是從哪裡來的？”

　　老丈：……

　　“演技浮誇。不好玩。”

　　小舞落座，沉默地看着他不說話。

　　老丈自己又嘿嘿笑了起來：“我今日特意來找你，是問你一個問題。”

　　小舞：“什麼問題？”

　　“你明明有千百種讓這個小世界發展的方法，為何一個都不教給你那個小相公？”

　　小舞瞬間眸光如電地看向老丈。

　　老丈也不心虛，看着小舞笑而不語。

　　“你是什麼人？”

　　不僅知道自己的秘密，還擁有穿梭空間的本事？

　　老丈咧嘴一笑：“我呀？我當年在黃山之巅，跟幾個老朋友煉了一爐丹……”

　　“我明裡暗裡引導着地球時空一路發展，卻總覺得有許多不足、許多遺憾……”

　　“後來呀，我總覺得有些遺憾，就想換一個小世界再試試看。”

　　“若是讓一個全新的小世界照着我想要的方向重新來過，把控着發展的方向，會不會就沒有遺憾了？”

　　“于是我又去了好多好多的小時空……”

　　“滄瀾時空的發展也是您推動的？”

　　小舞心念電轉，強忍了震驚問。

　　老丈笑着“嗯”了一聲：“你也看到了，那個時空的發展也有遺憾……”

　　物質得到極大滿足的同時，人性被逐漸泯滅，人逐漸失去了社交欲望、群居需求……

　　大量的年輕人隻需要躺平就能吃飽喝足，根本不需要思考“責任和擔當”……

　　這方面小舞和家裡人也都探讨過。

　　她點點頭表示理解。

　　老丈又說了幾個小世界的發展情況，這才看向小舞：“你看，你擁有穿梭萬界的本事，卻能年紀輕輕就如此謹慎。”

　　“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忍得住，不推動這個世界發展的？”

　　小舞捋了好一陣思路，才緩緩開口：“看過了那麼多小世界，最終卻發現，發展太快了，其實也有利有弊……”

　　“應該說，任何變化或者不變，都有利有弊……”

　　“就比如這個小世界的點心茶水，固然沒有地球和天武時空的好吃，這個世界的人們卻并不覺得有何不妥，他們甘之如饴……”

　　“既然如此，那我為何一定要改變他呢？”

　　老丈全程笑眯眯，頻頻點頭。

　　小舞說完了自己的看法，忍不住問他：“您穿梭萬界，不斷嘗試，就沒有發展得讓您完全沒有遺憾的小世界嗎？”

　　老丈點頭又搖頭：“如你所說，任何變化或者不變，都是有利有弊。”

　　“我又如何能以我的判斷為标準，來判斷這個小世界發展得好還是不好呢？”

　　“我隻能以當下的認知和能力為标準，來要求我自己盡力做到最好。”

　　“這就夠了……”

　　這話小舞聽得懂，她點頭：“當初您為何選中了我母親，作為時空超市交易系統的擁有者？”

　　老丈看着小舞，又笑了：“如何能說是我選擇了你母親？”

　　“為何不是你們一家選擇了我這條路？”

　　“所有的選擇，不都是雙向的麼？”

　　“隻不過是有些人做出選擇，又後悔了。”

　　“因為他們隻想得到權利，卻不想承擔責任。”

　　“一旦不如意，他們就咒罵、指責、心生怨怼……”

　　“而另一些人卻知道，權力和責任是相對的。也知道後悔沒用，他們選擇一邊反思總結，一邊繼續往前走……”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你說，是嗎？”

　　小舞沒接話。

　　老丈的話太深，她需要時間消化。

　　等她回過神來想說話時，卻愕然發現，老丈已經悄然消失。

　　隻有半壺茶和少了幾塊的點心在提醒她：剛剛的一切不是做夢，老丈真的來過……

　　她懵懵懂懂地将點心茶水收入空間，卻震驚地發現：儲物空間進化了！

　　空間中竟出現了一小塊地，地上有個小小的泉眼，泉眼中，一黑一白兩條小魚正歡快地遊動……

　　她震撼起身，對着群山和河灣鄭重行禮：“多謝黃帝的造化之恩！”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