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黎玉桂還不知道柳素素在想的什麼, 以為她正在羨慕自己，本來還有些擔心的心情, 立馬就得意起來了。

　　事實上, 黎玉桂開始并不打算讓包家人過來的。

　　從上個月發現自己懷孕開始，黎玉桂就開心的不行，不僅是她開心, 就連包飛翔都無比激動。

　　畢竟包飛翔都結過三次婚了, 每一次的妻子都意外死亡，一兒半女都沒留下, 包飛翔都已經三十好幾了, 還沒個孩子, 說不着急是不可能的。

　　一聽黎玉桂懷孕了之後, 包飛翔整個人都愣住了：“玉桂, 你說什麼, 你真的懷孕了？
！
”

　　黎玉桂就翻了個白眼：“我都找醫生看過了，還能有假？
”

　　“太好了！
太好了！
”包飛翔欣喜不已，連忙拉着黎玉桂坐下, 還把桌上的水遞了過來, 讓她多喝點, “玉桂, 太好了！
我現在就去跟娘說, 娘肯定很高興的！
”

　　見黎玉桂不做聲，包飛翔笑了笑道：“剛剛是我不好, 我不該兇你的。
”

　　黎玉桂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你錯了？
”

　　兩人吵架還是因為黎玉桂在家不肯幹活的原因。

　　包飛翔雖然是團長, 津貼不少, 但一個月也就一百出頭，自己家裡要用不說, 還要寄一部分回去。
加上他和黎玉桂都是大手大腳慣了的人，剩下的錢也就剛好打開支而已，根本存不下來多少。

　　開始搬過來的時候，黎玉桂撒嬌說自己不願意去幹活，包飛翔想了想，覺得她剛來，可能還不适應，也就答應了下來。
但哪知一眨眼這麼久過去了，都在這邊過了個年了，黎玉桂還是半點沒有出去幹活的想法。

　　這就把包飛翔氣得不行了，就這段時間，兩人就因為這事超過好幾次架了。

　　但黎玉桂是肯定不肯的，她嫁給包飛翔本來就是為了享福的，而且她上輩子已經吃夠苦頭了，這輩子好不容易找了個未來會有大出息的對象，還怎麼願意再去吃苦受累的？

　　最重要的是，她一直在柳素素面前那麼耀武揚威的，就是為了炫耀自己過的有多好，這要是也跟其他人一樣出去種田幹活，那她還怎麼讓人都來羨慕她？

　　黎玉桂就是不肯去，不意外的，兩人就這麼又吵了起來，吵着吵着，黎玉桂突然捂着自己的肚子喊疼。

　　包飛翔根本就不信她，冷哼了一聲道：“你是在跟我吵架，就算疼那也是嗓子疼，因為你嗓門太大了，肚子疼個什麼鬼？
”

　　黎玉桂差點沒氣死，原本還想給他一個驚喜的，這麼一聽直接就道：“我懷孕了怎麼不能肚子疼？
！
”

　　“什麼？
！
”包飛翔開始還有些不相信，還是黎玉桂把從醫院檢查的單子拍了出來，他這才震驚不已，臉上露出了笑容。

　　而這會兒黎玉桂聽包飛翔要去跟包老太打電話，想了想就道：“那我也要去，我去給我娘打電話。
”

　　“你這是也想報喜？
”包飛翔問道。

　　“除了報喜，我還想讓我娘來照顧我。
”黎玉桂得意的挺了挺肚子，她娘鄧芳可是經常在村裡炫耀自己有個團長女婿的，她要是把她接過來了，那村裡人不就更羨慕她娘，從而誇贊她有出息了嗎？

　　而且她都懷孕了，就更加不能幹活了。
肯定要找個人來專門伺候她的，這樣說出去多有面子啊。

　　包飛翔想了想覺得也是，他好不容易有了個孩子，無論如何都不能出事，黎玉桂嬌貴一點，也是為了孩子好，現在孩子的安全可是最重要的。

　　但正準備答應下來時，他突然想到了他和黎玉桂結婚時，鄧芳那獅子大開口的嘴臉，一口氣找他們家要了一百五十塊彩禮，要是不給就不讓黎玉桂嫁過來。

　　黎玉桂長得就這樣，文化也不高，還是個農村人，這要不是自己克妻的名聲傳出去了，根本找不到對象，他是絕對不會出這麼多彩禮的。

　　當時他是礙于實在找不到對象了，這才隻能答應，但現在，眼看着黎玉桂越來越嬌氣，估計懷孕後會更加有恃無恐，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鄧芳也跟着過來，不然家裡的錢不都全被她掏空了？

　　“要不讓我娘來吧，我娘早就想過來看看咱們了，現在你懷孕了，她肯定更加高興。
”包飛翔就道。

　　黎玉桂有些不願意，婆婆再好那也沒有親娘親，而且她開始跟韓烈離婚的時候，她娘鄧芳可是快把她奚落死了的，黎玉桂這次把鄧芳叫過來，也是為了讓她看看自己現在過得有多好。

　　但包飛翔打定了主意，一句接着一句的好話哄了起來。

　　又是說包老太整天在家裡和鄰居誇她有個好兒媳啊，又是包老太就等着抱孫子，肯定會好好伺候她的……立馬就把黎玉桂哄得高興起來了，點點頭答應了。

　　覺得婆婆來了也好，畢竟婆婆可是縣城人，手裡多多少少都會有點積蓄什麼的，拿過來了她不就能更好的過日子了嗎？

　　而她娘鄧芳那人她是知道的，一毛不拔不說，還心裡隻想着她弟弟，肯定會想法子把家裡的好東西都帶回去，不可能好好的伺候她。

　　然而抱着這種想法的黎玉桂卻萬萬沒想到，等到包老太來的時候，她可不是一個人來的，她還帶了包飛娟和包飛強，把包飛翔的弟弟妹妹都帶過來了！

　　看着跟着包飛翔走來的三人，黎玉桂傻眼了。

　　要知道他們家之前就她和包飛翔兩個人，确實過得挺滋潤的，可這再來三個人，錢還怎麼夠用？

　　她雖然重生了，但因為按照上輩子的時間來說，今年正好是她被韓烈送到牢裡的日子，一開始是根本不知道饑荒這件事的。
當然，後續還是多少聽說了不少地方缺糧的事，卻因為在牢裡消息不靈通，導緻她對很多信息都沒那麼了解了。

　　加上黎玉桂是十分好面子的，這會兒被包老太等人一捧，原本還有些抗拒的心慢慢的就飄了起來。

　　幾人站在路邊說話，畢竟是生面孔，不一會兒就有軍嫂過來問她這是怎麼回事了。

　　包老太就笑呵呵道，說她兒媳婦懷孕了呢，這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可不能累着，他們是特意過來照料她的。

　　那軍嫂一聽，羨慕的直誇黎玉桂運氣好，有福氣，婆家人對她這麼好。

　　黎玉桂本來就有些飄的心，更加動搖了。

　　她想了想，反正她這懷孕加上坐月子，也就一年左右的時間。

　　可以先讓包飛翔的弟妹在這邊住一段時間，一旦糧食不夠了，就讓他們走，等到月子一出了，就再把包老太趕走，這樣既保全了面子，也不用擔心家裡打不來開銷了。

　　黎玉桂這麼一想，心裡就有了決斷，笑眯眯的帶着包家人上樓了。

　　――

　　黎玉桂的想法很美好，但現實卻不可能按照她設計的來走。
就連柳素素都沒想到，這才第一年，這邊的問題就已經十分嚴重了。

　　柳素素打電話給柳淑榮還是在五月下旬，又等了兩個月，到了将近八月時，田裡已經越來越幹了。

　　這期間，除了下過兩場麻麻細雨以外，沒有一滴水從天上落下來。

　　張團長看着晴朗無比的天氣，隻覺得頭越來越疼，也好在是現在快到了小麥收獲的時間了，需水量沒那麼大，水管裡的水可以先減少一些，不然都用不了一年，說不定河裡的水都要抽光了。

　　一遇到問題，柳素素他們就更忙了，不僅要時刻盯着田裡的糧食，防止出什麼别的問題――旱災容易招來蟲災，軍區好不容易收成好了一點，現在天公不作美，要是再來一堆蟲子，那就真的完了。

　　還要經常去檢查那些水管。
天氣熱，日頭毒，即便是膠做的，也要擔心水管會曬爆。

　　工作忙，下了班也不輕松。

　　這段時間，隻要一下班，柳素素放下東西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廚房把籃子拿在手裡，跟着幾個孩子去山上。

　　倒不是去挖野菜找吃的，主要是現在除了小路以外，韓錦和韓繡繡都去學校上課了，他們一走，家裡的“勞動力”一下就少了一大半，隻剩下韓前和韓程兩個。

　　除了他們兩以外，還有呂靈芝家的三強，和陳楠家的鐵蛋，一個比一個小，就連小蘿蔔頭韓前都能當所有小孩的哥哥了。

　　人小也幹不了太多事，加上柳素素怕不安全，就讓他們别往山上去，就在山腳下找點豬菜野草什麼的。

　　但山腳下的東西畢竟不多，家裡現在除了雞鴨豬以外，兔子是越來越多了，壓根就吃不飽，就隻能等小路他們回來後，一群小家夥們再去一趟。

　　柳素素怕時間弄太晚，就也跟着去，多個人有時候速度能快不少，而且畢竟是傍晚，有大人跟着也安心一點。

　　不過也不止她一個人，除了她，還有呂靈芝和陳楠，三個人輪流着來。

　　開始也就是正常挖草而已，大家最開始的時候還有些不适應，幾個小家夥生怕時間來不及，一走到山上，連話都來不及說，籃子一放，就撸起袖子開始幹活了。

　　柳素素看的好笑，還勸他們慢點，别挖到手了，時間肯定夠的。

　　小路就搖了搖頭：“娘，我們不會碰到手的，你就放心吧。
”

　　韓繡繡也道：“要是不快點，天一黑，就看不到了。
”

　　一旁的韓錦則是突然停了下來，用小手在背後掏了掏，掏出了一個手電筒。

　　“哇！
二哥，你什麼時候把手電筒拿過來了？
！
”韓程驚訝道。

　　韓錦抿着嘴笑了笑：“做準備，的。
”

　　他怕天會黑，到時候要是不小心摔倒了會痛，所以出來時特意去了房間，把手電筒放在了身上。

　　柳素素看着一群擔心的小蘿蔔頭，感覺怎麼就自己這麼淡定呢？

　　不過他們不相信，她也就不念叨了，反正過了兩天知道時間夠用後，就沒這麼着急了。

　　柳素素對時間把控是比較好，等到把活都幹完，時間剛好是六點，現在是夏天，等到六點半天都是亮的，這個時候回去剛好可以做飯，一點都不晚。

　　就像她想的那樣，幾個孩子經過了幾次，知道了時間足夠就沒那麼着急了，等到草挖好了，還有時間在山上晃一晃，柳素素不用問就知道，這還沒放棄他們的“找羊大計”呢。

　　韓程見娘帶着笑意看着她，擺了擺小手頗有自信的道：“娘，你可别不相信，說不定過不了多久我們就能把野山羊帶回去了。
”

　　到時候他要馬上帶到鍋裡去，等爹處理幹淨後，還讓娘做上次的烤羊肉吃！

　　一想到上次的美味，韓程就覺得自己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連忙吸溜了一聲。

　　柳素素差點沒笑出來，揉了揉他的腦袋瓜道：“行，那娘可等着了，要是沒山羊，野雞什麼的也能抓回來，咱們好好開開葷！
”

　　聽到她這麼說了，幾個孩子就徹底待不住了，把鋤頭一甩就跑出去了。

　　山上他們來了很多遍了，柳素素也囑咐過很多次，都知道哪裡該去哪裡不該去，所以她也不擔心，孩子們在學校裡關久了，确實是想要到外面跑一跑的，隻要在天黑之前過來再一起回去就行了。

　　但柳素素沒想到，就讓孩子們這麼一跑，還跑出一件事來。

　　是韓錦最先發現的。

　　這天輪到柳素素帶孩子們上山，挖好了野草和豬菜後，小家夥們就又開始“找肉”了，柳素素就想着抓一點蚯蚓回去，給雞鴨吃點好的，多下點蛋。

　　突然，聽到身後有動靜傳來，轉頭一看發現是韓錦。

　　“小錦，怎麼了？
”

　　韓錦拉着她的胳膊：“娘，來。
”

　　柳素素順從的站起來，跟着他往前走。

　　等過去一看，發現是有人在地上挖野菜。

　　柳素素開始也沒在意，畢竟這些天以來，時不時的就能看到人上山挖菜。

　　倒也不是說現在就真的沒吃的了，畢竟災荒才剛剛發生，田裡的莊稼都還長得不錯，可大家心裡着急啊，一急就喜歡幹一些有防範性的事，直接表現為囤糧。

　　不管什麼糧，隻要是能吃的，那都要帶點回去囤着才行。

　　柳素素倒是沒這麼着急，原因很簡單，山上找的這些也就是野菜而已，不下雨，連蘑菇木耳什麼的都很少，又過了吃筍的季節。

　　要是就為了這麼點野菜，根本沒必要上山找，自家院子裡不是多得是嗎？

　　糧食能放，肉曬幹了也能放，可菜不能放啊。
要是不趕緊吃了，放在園子裡還占地方，除非是等到了日後，水越來越少了，地裡幹的不行了，上山找點野菜還說得過去。

　　不過她不找，也沒想着要攔着别人，這山是公家的，誰都能在上面找吃的，要是随意去勸，别人指不定還覺得她是想把人趕走了，好自己獨吞。

　　但柳素素之前不勸阻，是因為她以為大夥都隻是挖野菜而已，此時跟着韓錦過來看才發現，這哪是挖野菜啊，這簡直是犁地了！

　　現在早就過了野菜的時節，到了八月，很多野菜都老了，想要帶回去吃，就要找中間嫩一點的。

　　時間充足的時候可以慢慢找，但現在不少人都跟搶火一樣，就想着要多找點東西回去，一急動作就要快，拿着個鋤頭就迫不及待的薅了起來，這裡鋤一下，那裡鋤一下的，甚至還有一些人直接把比較嫩的根給掐了下來，葉子全都給扔了。

　　柳素素一愣，剛想說什麼，那些挖菜的人已經注意到她了。

　　這畢竟不是什麼臉上有光的事，那幾個軍嫂笑了笑，把地上薅斷的菜當做掩護塞進了籃子裡，提着籃子就飛快的走了。

　　他們一走，韓錦才走到前面去，蹲在地上，用小手小心翼翼的把變得坑坑窪窪的土壤給鋪平。

　　柳素素知道小家夥很善良，也沒多說什麼，走過去跟他一起弄了起來。

　　韓錦把土全都弄好後，這才仰頭道：“娘，為什麼？
”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柳素素卻聽懂了。
她想了想道：“因為大家有些害怕吧。
”

　　就像後世有時候也會這樣，但凡傳出來一點風聲，說可能會遇到什麼問題時，大家就會開始瘋狂采購，買一大堆東西回去，現在的人比起後世來說，隻會更加沒安全感，這麼做倒也正常。

　　不過正常是一回事，這麼做應不應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畢竟山這麼大，後面還有兩年時間，這要現在就開始找野菜什麼了的，還把東西都嚯嚯成這樣，那之後的日子怎麼辦，那就真的隻能等着喝西北風了。

　　柳素素想了想，先帶着韓錦回去了，等到了第二天，就跟張團長說了這件事。

　　張團長聽完後就歎了口氣，當天就讓家屬部在食堂門口通知大家開會，開會的内容也很簡單，就是讓大夥現在先别着急，不管怎麼樣，至少他們今年的糧食是保下來了的。

　　“……後面會發生什麼，等到明年光景會不會好一點，我們都說不準，要是大家現在就把山上的資源全都浪費了，那到了以後我們連點指望都沒有了。
況且大夥把這些野菜都挖幹淨了，什麼野雞野兔子沒吃的了，等到過年想開開葷都沒辦法了啊？
”

　　張團長語重心長的說了許多，後面還特意去找了鐘師長，讓他派一隊人，每天都去山上巡邏幾趟，就這樣，之前那亂挖的風氣才稍微好了一點。

　　――

　　時間很快就到了十月，依舊是秋收的時候了，這一次大家照例是忙的熱火朝天的，但比起之前來，衆人明顯的要更加仔細了一些。

　　每天收割完了田裡的麥子後，還會讓家裡的小孩都去田裡檢查一遍，但凡發現有漏掉的麥子，就算隻有一粒兩粒的，都要撿回去。

　　打完麥粒的麥穗也不拿回去燒火了，燒火有木柴，像麥穗這種稭稈類的東西，放在沼氣池裡，就能生産出沼渣和沼液，能派上更大的用場。

　　這是柳素素特意找人宣傳開了的，現在水眼見着越來越少，那肥就更加重要了，隻要是能起到作用的，都不能浪費。

　　等到麥子一收完，就要開始規整園子裡的作物了，柳素素這次又種了不少花生，因為沼氣池的作用，花生收獲的那天，一挖出來，一個個個頭飽滿的花生不僅令柳素素滿意的不行，還讓一旁的包老太眼前一亮了。

　　雖然黎玉桂和包飛翔已經搬過來許久了，但菜園子還一直沒用過，柳素素也懶得管，反正她這邊的園子已經夠大了，黎玉桂等人用不用跟她也沒關系。

　　但包老太一來，看不得園子空着，就主動把地規整了一下，打算開始種了。

　　她看了眼柳素素放在筐子裡的花生，眼珠子轉了轉，突然臉上帶着笑，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