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章雅悠和老皇帝談了什麼,也沒人知道為什麼當天老皇帝又哭又笑。
大家隻知道章雅悠進了禦書房足足兩個時辰。
原本七天之内再出發,第三日的時候,章雅悠已經啟程了,她出長安城的時候,在城門那裡駐足了一炷香的時間,這時有人騎馬疾馳而來,在她身邊停下來,來人正是田英。
“姑娘,聖旨已經到了,侯爺今天出獄。
”田英道。
章雅悠點點頭,道:“好,那我可以放心上路了。
你若是反悔了,可以留下來。
去了遼陽,你可就要一心一意聽我差遣了。
”
田英沒有片刻猶豫,道:“願意聽姑娘差遣。
”
李設一身銀甲,鮮紅的鬥篷在寒風的肆虐下,竟有一種烈焰之美,飒爽英姿,很是雄壯。
給章雅悠趕車的是個少年,看上去還有些文弱,但是,那山野狼王一般的眸子是無論如何都遮不住的。
“扶蘇,出發!
”
趕車的少年應了一聲:“是!
”鞭子一揚,在陰霾的半空中卷了一道花,就聽啪得一聲脆響,馬車昂揚向前。
另有十車東西,有草藥、衣物、細軟以及章雅悠常看的書籍,外加一應雜物。
紫燕與念兒坐在車裡服侍章雅悠,玉淩則被派去與那些宮女一道,章雅悠知這些人都是帶着目的或命令前來,并非等閑之輩,是否能留用、如何用、不能留用的如何除去,這些是章雅悠一直思索的地方。
老皇帝給的時間有限,所以,這些篩查工作還沒來得及做,到目前為止,她也隻是粗略看了一眼這些人的名冊,名字與人都對不上。
停下來休息的時候,李設問:“你不後悔?
”
章雅悠道:“後悔什麼?
”
“不與房翊道别?
話别?
”李設笑了笑。
章雅悠搖搖頭,隻要他安好,她便是晴天,見與不見有什麼區别?
他們遙遙看見一人騎馬而來,等那人近了,章雅悠才認出是雲台,看見雲台,章雅悠心裡又是一緊,雲台來了,那他應該出來了吧?
雲台氣喘籲籲地奔過來,見了章雅悠嘿嘿一笑,抱拳行禮:“給四姑娘,不,給郡主請安了。
這是我們公子爺讓我帶給郡主的。
”
章雅悠打開那個紙條,上面清楚地寫着這十二個宮女的背景,誰是皇後的眼線,誰是貴妃的人,誰是老皇帝派過來,明着是宮女,大部分都是經過訓練的細作。
“你們公子爺可是出來了?
”章雅悠問。
雲台道:“出來了,請郡主放心。
”
他頓了一下,又道:“他一心惦記郡主,但是,因為一些事沒辦法親自來給郡主踐行,我知道公子爺是有苦衷的。
他讓我轉告郡主,會去看您的。
”
章雅悠道:“我懂得。
他身陷囹圄,還想着幫我調查這些宮女的身份……我豈能不知道他的苦衷。
你回去轉告他,讓他務必珍重。
”
雲台欲言又止,末了道:“郡主珍重!
”
章雅悠把雲台送過來的紙條遞給李設,道:“我倒是有個主意,可以讓她們内讧,然後不動聲色将這幾人除去。
”
李設道:“你說來聽聽。
”
章雅悠道:“按照現在的腳程速度,我們五日後将到達定州,我聽聞義武軍節度使李維钺暴虐成性,好色淫逸,我正要找一人假扮我進城周旋。
這幾個人中必定有人毛遂自薦。
”
李設道:“她們敢毛遂自薦是因為有把握能夠将你取而代之。
”
章雅悠微微一笑,道:“我們拭目以待吧。
”
李設道:“我本以為你會哭哭啼啼的,但你……确實不是一般的女子,也不枉小爺專門去請旨護送你走這一遭。
”
章雅悠笑道:“謝謝!
”
“就一句謝謝就完了?
”
“還有這個,醬牛肉!
聽說,遼陽幹冷,土地貧瘠,氣候惡劣,加上連年戰亂,連蔬菜都吃不上,我這才讓紫燕她們準備了不少蔬菜種子,聽說大蘿蔔最好種,以後就吃大蘿蔔了。
”章雅悠笑道。
李設打開油紙包,拿了幾塊醬牛肉,笑道:“你這十指不沾陽春水,我還不信你會去種蘿蔔!
再說,有小爺跟着,還能讓你受這種苦!
”
二人又說笑了一會,對視一眼,這才把念兒叫過來,對着她耳語一番。
“你這丫頭信得過?
”李設問。
章雅悠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腦子靈活,這件事交給她最适合。
”
念兒膽大心細,頭腦靈活,反應機敏,章雅悠打算重點培養一下她。
她接了章雅悠的指示,就混進了宮女的隊伍中。
“你不在前頭馬車裡伺候郡主,怎麼跑我們這裡來了?
”玉淩問。
念兒環顧了一下衆人,為難地看着玉淩,然後對着玉淩一陣耳語。
玉淩冷笑道:“這不是好事嗎?
”
“玉淩姐,服侍郡主是我們的本份,如果有的選,我還是願意服侍郡主。
”念兒羞澀地低頭,“郡主說我這一嗓子吳侬軟語,讨人喜歡,所以才……”
玉淩道:“我知道了,這裡就要恭喜念兒姑娘了,日後若是發達了,可不要忘了我們。
”
不多會,念兒和一個叫做春玉的宮女被單獨叫了出去,坐在了一輛馬車上,由玉淩陪同。
按照房翊傳遞過來的消息,這春玉是皇後的人。
另一輛馬車裡,幾個宮女開始竊竊私語,其中一人道:“咱們出宮的時候,還以為跟随了什麼了不起的主子,這還沒進地界呢,就要把我們送人了。
”
有人接了話,笑道:“在定州,做貴人的小妾,總好過去遼陽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到時怎麼死的都不清楚。
我選不上也就算了,畢竟我姿色普通,但是,撫柳姐姐怎麼就沒被發現呢?
照我說,撫柳姐姐是我們這群人裡模樣最标緻的。
”
名為撫柳的宮女的确生的明眸皓齒、眉清目秀,皮膚白皙,一點都不像是清苦人家出身,即便一身宮女的裝扮,隐隐透露出清雅的氣質來。
撫柳道:“你們不要亂說,無論是宮裡還是外面,我們做奴才的都要謹守自己的本分,謹言慎行是第一位的。
郡主現在是我們的主子,編排主子可是要受罰的。
”
“你别拿雞毛當令箭,吓唬誰呢!
我們可是宮裡頭派下來的,她就算是郡主,能拿我們怎麼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