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昭昭她真的沒事了？」

　　賀祁擡起頭，淚眼模糊地看向護士，每一個字都帶著小心翼翼的求證。

　　他需要再次確認，彷彿隻有重複聽到才能讓這顆懸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實處。

　　「主任親自處理的，出血點止住了，命肯定保住了。」

　　護士語氣肯定，帶著職業性的安撫。

　　「不用擔心，不如多看看你的寶寶，你也緩緩，別孩子媽還沒出來，你先倒下了，你們的孩子得有人抱啊。」

　　賀祁用力點頭，他胡亂用手背抹掉眼淚，視線卻捨不得離開襁褓半分。

　　「我抱，我抱他。」

　　他笨拙又無比珍重地伸出另一隻手臂，想接過襁褓，動作僵硬得像個機器人似的。

　　護士熟練地指導著：「這隻手托住頭頸，對，這隻手托住屁股，嗯對，很好，好，抱穩了，輕輕的。」

　　小小的、溫熱的生命軟軟地落進賀祁的臂彎。

　　那真實的重量和溫度，帶著微弱頑強的心跳。

　　賀祁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因為他抱著他的半個世界了。

　　他低下頭，聲音溫和下來。

　　「沒事了，乖，爸爸在，媽媽也沒事了。」

　　我們一家人，會平平安安團團圓圓。

　　他哽咽著，對著那皺巴巴的小臉低語。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的電梯門叮的一聲開了。

　　姜眠幾乎是衝出來的，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地磚上發出急促淩亂的脆響。

　　她臉色蒼白，額角還帶著細密的汗珠，一眼就看到了手術室門口那個抱著襁褓、背對著她的身影。

　　「賀祁！」姜眠的聲音帶著一路奔波的喘息和驚惶。

　　賀祁猛地一震，回頭看見了姜眠和溫矜懷兩人。

　　姜眠的目光瞬間釘在他懷裡那個小小的襁褓上，又飛快地掃過他布滿淚痕的臉，心臟幾乎停跳：「昭昭呢，她脫離危險了嗎？」

　　「她…」

　　賀祁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努力想擠出一個笑。

　　「命保住了，人還沒醒，因為大出血，現在在裡面觀察。」

　　他顛三倒四地說著，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黏回懷裡的孩子身上。

　　姜眠懸了一路的心，在聽到命保住了四個字時，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猛地托住，重重落回了胸腔。

　　巨大的酸脹感瞬間衝上鼻腔和眼眶，她捂住嘴，眼淚毫無預兆地滾落下來。

　　「太好了，太好了。」

　　她哽咽著，目光急切地看向他懷裡的襁褓。

　　「孩子呢？孩子健康嗎？」

　　「好，好得很！七斤六兩，男孩，哭得可大聲了！」賀祁終於找回了一點力氣，語氣裡帶著初為人父的、笨拙的炫耀和失而復得的狂喜，眼淚卻還在不停地流。

　　他小心地將襁褓微微傾斜，讓姜眠能看清那張皺巴巴的小臉。

　　嬰兒閉著眼睛，小嘴微微嚅動，似乎還在回味剛才那驚天動地的啼哭。

　　一隻小小的手依舊固執地攥著賀祁的一根食指，另一隻小手則無意識地揮舞了一下。

　　「天啊，他好小啊，巴掌大…」

　　姜眠伸出手指，嘴角卻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昭昭真棒，她真厲害！」

　　溫矜懷走到姜眠身後，目光落在嬰兒身上，深沉的眼眸裡也掠過一絲暖意。

　　他沒說話，隻是伸出手，安撫地、帶著沉甸甸力量感地按了一下賀祁的肩膀。

　　「過去了。」

　　賀祁感受到那無聲的支持和傳遞過來的溫度，擡頭看向溫矜懷：「嗯，沒事了。」

　　「孩子雖然不足月，但很健康。」溫矜懷的聲音低沉平穩，像定海神針，「大人孩子平安就好。」

　　護士在一旁適時提醒：「賀先生，產婦縫合觀察還需要一點時間，孩子得先送去新生兒觀察室做初步檢查和保暖，您看？」

　　賀祁還沒開口，身後的溫矜懷倒是先說話了。

　　「觀察室在哪？」溫矜懷語氣不容置疑，「我們一起去。」

　　護士笑著解釋：「就在這層樓東頭，很近呢，家屬可以隔著玻璃看，隻是常規檢查，確保孩子完全適應，畢竟寶寶沒有足月，要確保寶寶的安全問題。」

　　賀祁身體這才慢慢放鬆下來，抱著孩子的手臂依舊僵硬。

　　他低頭看著懷裡安靜下來的嬰兒，那隻小手還緊緊抓著他的手指，傳遞著微弱卻堅定的依賴。

　　他笑著說：「好，我送他過去。」

　　他抱著襁褓，動作笨拙卻無比小心地挪動腳步。

　　溫矜懷和姜眠一左一右地跟在他身邊，像兩道沉默的屏障。

　　小小的嬰兒在父親寬厚卻顫抖的臂彎裡，閉著眼睛，呼吸均勻。

　　身後，手術室的門依舊敞開著。

　　姜眠回頭看了一眼還沒出來的顧越昭，心緒更加複雜。

　　飛機上那個夢魘，以及現在落地的孩子，一切都那麼不真實，卻又非常的現實。

　　一種前所未有的羨慕從姜眠內心深處紮根蔓延起來，讓她對真正的夫妻有了更深的嚮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