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宴對上楠笙帶了點請求的清澈水眸，隻覺心髒被什麼東西勒住了，呼吸不暢到漸漸窒息。

　　 這麼多年，自己做了什麼混蛋事，讓這樣一個美好的女孩失望了一次又一次……他身邊很多人都有錯，才讓他失去了和她在一起的勇氣。

　　 唯獨，她沒錯。

　　 相反，除了阿婆和媽媽，她是支撐他不斷強大下去的唯一。

　　 可自己，卻讓她一個人承受了那麼多。

　　 宋時宴心如刀割，眼底剛才下去不久的猩紅再次濃郁起來，定定地看着楠笙，手緩緩擡起探向她的臉。

　　 楠笙感受到他的動作，不自覺地緩緩地歪歪頭，把臉貼過去。

　　 他的掌心觸到了她的臉。

　　 他剛才還滾燙的手，此刻已一片冰涼，好像血液都不會流動了。

　　 楠笙心疼，擡起兩手，将他的一隻手捧緊，讓他從他臉上汲取溫度。

　　 兩人都沒再說話，都安安靜靜地看着對方。

　　 有那麼一刻，楠笙以為他們這樣應該就算是“好”了，算是在一起了？

　　 否則如果隻是普通朋友、同學的話，不可能這樣吧？

　　 心裡，到底是雀躍的。

　　 宋時宴掌控着楠笙巴掌大的小臉，大拇指指腹在她臉頰上輕輕摩挲，那樣溫柔，那樣小心翼翼，仿佛是在撫一件一碰即碎的稀世珍寶。

　　 楠笙彎眸對他笑，滿眼的璀璨星辰。

　　 啊，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吧，這就是心動吧？

　　 他看着她的眼神好溫柔好深情啊，他也在悸動在享受這片刻的溫馨吧？

　　 楠笙沒有問，她怕自己一出聲這樣的美夢就會被打斷。能這樣肆無忌憚看着他，足矣。

　　 宋時宴手上的動作停下：“對不起。”

　　 聲音低低啞啞，帶着濃重的鼻音和愧疚。

　　 楠笙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好大一瞬，腦子還沒反應過來，眼淚先從眼底湧滿了眼眶，是喜悅的是開心幸福的。

　　 她等他這一句“對不起”，比等他“我願意”更久。

　　 楠笙快速眨眼逼回眼淚，破涕為笑：“為剛才的事？”

　　 宋時宴搖頭，想要拿回手，楠笙立刻捧緊他的手：“不準拿走！我臉太燙了，你幫我降降溫。”

　　 他不由地無奈輕笑了下，輕輕點頭。

　　 這個點頭，都讓楠笙心底冒出了咕噜噜綿密的泡泡來。

　　 宋時宴輕道：“為以前的事。以前，我不懂事，明明感受到你對我的好，卻故意冷漠對你……抱歉。”

　　 楠笙剛逼回的眼淚，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滾了出來。

　　 她趕緊騰出一隻手抹掉眼淚，紅着眼睛對他笑：“我就知道，你都知道。”

　　 宋時宴看到她的眼淚，着實有點慌了，立刻抽回手左右去找紙巾。

　　 看到桌上的紙巾，他起身正要去拿，楠笙雙手拉住他的手：“坐下。”

　　 宋時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看他又急又呆的樣子，楠笙心裡後悔要是早知道流淚這麼管用，她早在他跟前把眼淚流成河了！

　　 楠笙拉他坐下，拿起他一隻手拉起來：“我對紙巾過敏，用你的手給我擦。”

　　 宋時宴蹙眉，下意識看了一眼紙巾：“那你房間怎麼還有紙巾？”

　　 楠笙無語。

　　 這個小笨蛋。

　　 “我不哭的時候不過敏，哭的時候過敏！”她甩甩他的手：“快點給我擦眼淚

　　 ，眼淚在我皮膚上時間太久也會過敏的。”

　　 她故意吓他。

　　 和宋時宴同窗那些年裡，楠笙在學校裡因為嚴重過敏過一次鬧得全校皆知，她肯定他知道。

　　 那次倒不是因為天氣原因，那時候她的過敏症也沒那麼敏感嚴重。那次是為了一次辯論賽，才讀初一的她，背着所有人連續熬了三個夜查資料……不是為了赢第一，而是為了壓倒性地拿第一。

　　 因為當時的對手那一組，在四進二的時候打敗了宋時宴所在的那一組。

　　 她曾以為那一次一定可以和他在決賽見，四進二的時候他莫名其妙缺席，盡管有替補的辯手上去，但一直是團隊主心骨的他不在，讓整個團隊成了散沙。

　　 那一場他們輸得很慘。

　　 所以她告訴自己：一定要把赢了宋時宴的隊伍打趴下，不僅要赢，還要赢得讓她們毫無還嘴之機。

　　 那場決賽，她如願以償，幾乎憑一己之力把對方團隊幾人怼得落花流水……以至于最後在總結陳詞時，對方主辯的陳詞竟然明顯倒戈傾向了她的觀點。

　　 那一場辯論，至今都被譽為母校辯論界的神話。

　　 不僅因為楠笙在場上一騎絕塵太突出了，也因為上台領獎時，她的臉和四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了起來，像吹氣球一樣，幾十秒的時間整個人通紅一片。

　　 可她還是強撐着拿到了獎。

　　 那一切過程都被視頻記錄着，也和她的榮譽一樣，從被忘記過。

　　 所以，楠笙笃定宋時宴不可能沒見過她過敏時的吓人樣子。

　　 大家都以為她身體抱恙，沒人知道，她是因為想

　　 赢而透支身體導緻的嚴重過敏。

　　 這個秘密，至今依然是個隻有天地和她知道的秘密。

　　 果然，宋時宴更急了，兩手一起捧住楠笙的臉，蹙着眉滿臉擔憂地給她擦眼淚。

　　 其實臉上早就沒淚水了，有也都在她的眼眶裡蓄積着，可那不是難過的淚水，都是開心的，全都是。

　　 他的指腹上有點薄繭，胡亂着急在她臉上摩挲時有點微砺的感覺。

　　 楠笙一點都不覺得疼，相反，他的指腹每到一處，她都覺得那裡有酥麻的觸感傳遍全身，是幸福的酥麻感。

　　 宋時宴認真檢查她的臉，确認沒濕潤了，才松口氣：“以後，别哭了。”

　　 “恩！”楠笙笑着乖巧點頭：“你以後不惹我我就不哭！”

　　 宋時宴怔了下，拿下手，垂眸，再次默不作聲。

　　 楠笙捧住他的臉，迫他看她：“你種的糧食和菜都好好吃，我還沒吃早飯就被你欺負了一通，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宋時宴猶豫了一下，點頭：“恩。”

　　 楠笙雀躍地就要起來，他又低低地道：“我阿婆和我媽那……”

　　 還沒說完，楠笙搶過話：“我沒告訴她們我是誰，我覺得挺好玩的，先不要告訴嘛！不對，那如果我們一起去吃飯，她們肯定會懷疑……主要是你現在太火了，我是不是得裝成你的小迷妹才行？”

　　 “不用那麼麻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吃。”

　　 宋時宴起身，用眼神看了下她的行李箱：“你把東西收了，吃飯回來我和你一起回京城。”

　　 楠笙臉上的笑僵了下：“我……我才來，還不想回去。”

　　 宋時宴靠

　　 近她，雙手輕落在她的肩膀上：“課不上了？公司不管了？劇不拍了？”

　　 呃。

　　 楠笙懊惱了下，又俏皮道：“要是為了男朋友，那些都可以不要！”

　　 宋時宴腼腆笑了下，又好似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笑，轉過她身子：“你微信把我從黑名單放出來，我發你個定位，你先去，我随後到。”

　　 “好！”

　　 楠笙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又有點後悔，哎呀呀，是不是應該矜持點？怎麼這麼快就答應了？

　　 當楠笙悄悄溜出院子，順着宋時宴發來的定位往前走時，不小心發現就跟在她身後不到二十米的他。

　　 出門的他又穿上了風衣，戴上了鴨舌帽和口罩。

　　 啊，他說的“随後”就是這種随後？

　　 楠笙停下來，四下看了下，上午九十點，小鎮街道上很安靜，除了牆上有貓咪在走貓步，沒有任何人影。

　　 她對他招手。

　　 宋時宴停下，也四下看了下，對她搖頭，用下巴示意她先走。

　　 楠笙撇撇嘴，隻好轉身繼續向前。不過，她走幾步就突然回頭看一眼宋時宴，看到他停下來又繼續走。

　　 反複如此，不知疲憊，像個孩子。

　　 宋時宴每次看她停下，隻露在外的眉眼都是笑着的。

　　 她在鬧，他在笑。

　　 吹着溫柔海風的街道兩邊，繁花似錦，也不及兩人嘴角眼裡的笑燦爛。

　　 楠笙以為從此刻開始以後的每一天，她都會和宋時宴這樣悄悄又刺激地在一起……她甚至想好了如果回京城或者在橫店的話，在哪裡幽會又安全又浪漫。

　　 可是她卻不知，這樣反常的宋時宴不會一直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