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

　　 傅成焰帶顧念來馮家，說的是來看望馮栖桐的。

　　 顧念有時候能意識到自己健忘的情況，結果有兩種：一種是懊惱着急，一遍遍敲腦袋說自己老年癡呆了，另一種則是不承認自己忘了，非常堅決地強調自己沒記錯，錯的是他們，情緒非常不好，甚至易怒暴躁。

　　 怕她抵觸或生出心裡負擔，傅成焰隻能找别的理由，還順帶請姜慈一起過來。

　　 顧念帶了小楠笙一起來，姜慈也領了兒子，看着姐姐哥哥和嬰兒車裡的小栖桐玩得開心，顧念面上始終帶着溫柔的笑。

　　 傅成焰便和馮老爺子在旁邊觀察着。

　　 時間差不多後，姜慈接收到馮子軒的眼神示意，悄悄點了點頭，故作恭維地對馮老爺子道：“馮爺爺，聽說您年輕時是婦科聖手，不僅治療不孕不育是專家，還能通過把脈精準把出生男生女，要不給我們念念把下看看吧？”

　　 說着，拉了拉顧念的胳膊：“難得來一次，讓老神醫給你把把脈？”

　　 顧念直接擺手：“馮爺爺都退休了，就不給老人家添麻煩了。生兒子生女兒我都要。”

　　 “好玩嘛！”姜慈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故意拔高聲音對馮老爺子說：“爺爺，馮子軒老在我們面前吹您多神，說您把出來的男女沒錯過一次，我可不太信呢，您這次如果真的把對了，我要為您馮家醫

　　 軍好好宣傳一波！”

　　 說完，小心地晃顧念，撒嬌：“念念，就讓馮爺爺給你把一下嘛！我想親眼見證一下中醫的力量！”

　　 顧念還沒開口，小楠笙過來拉住她另外一隻手：“念念，我看到馮老爺爺書房裡好多證書，老爺爺肯定超厲害。念念最近不是睡覺不好嘛，讓老爺爺給你看看吧！你睡不好覺，我和老傅都會擔心的！”

　　 小家夥奶聲奶氣又滿臉認真，讓人無法拒絕。

　　 傅成焰滿眼溫柔地看着女兒，眼底漸漸醞出輕微的赤紅。

　　 楠笙太懂事了。

　　 誰的話都沒有女兒這話的力量大，顧念摸着女兒的腦袋答應下來：“好！為了不讓我們楠笙擔心，那就麻煩馮爺爺了。”

　　 所有人，都悄悄地長舒一口氣。

　　 老爺子書房。

　　 為了不打擾老爺子給顧念把脈，其他人都沒敢進來，隻傅成焰陪着，但他也隻敢遠遠坐在一邊，呼吸都不敢大聲。

　　 老爺子把顧念左右手都探了脈。

　　 顧念雖然健忘，但情商智商都沒受影響，看着老人家時而蹙眉時而舒眉的樣子，她沒忍住低聲笑問：“爺爺，我懷的不會是兩隻西王母吧？這麼難分辨出性别。”

　　 傅成焰皺眉，謙虛詢問：“西王母不是女的嗎？”

　　 顧念淡淡看他一眼：“懷孕的是我還是你，傻了？”

　　 傅成焰：“……”

　　 這還真觸及到了他的知識

　　 盲區。

　　 不服輸的傅大佬立刻拿出手機打開了搜索引擎。

　　 老爺子慈愛笑着收了手：“西王母不至于，倆哪吒倒是有可能。”

　　 哪吒？

　　 傅成焰猛地擡頭：“不會要懷三年零六個月吧？”

　　 顧念再次給了他一個無語的小白眼：“那你會更傻。”

　　 老爺子笑眯眯地道：“怎麼？你還想當吉尼斯孕婦的丈夫不成？”

　　 “不想。”傅成焰認真搖頭：“這題我會。哪吒的父親雖然是天王，但大男子主義比較嚴重，我不想成為他。”

　　 他現在就巴不得念念趕緊卸貨生下孩子，希望她的健忘情況能恢複。

　　 “好了，不開玩笑了。”顧念問馮老爺子：“爺爺，您看我身體其他情況還好嗎？”

　　 老爺子中氣十足地溫聲道：“氣血充盈，百病不生。心平氣和，靜待花開。”

　　 “謝謝爺爺！”

　　 顧念起身，對傅成焰眨眼：“神醫都說我身體好，這下放心了吧？”

　　 傅成焰立刻過去扶住她：“傅太太懷着兩個哪吒，身體當然很好了。”

　　 兩人謝過老爺子，回到客廳後，姜慈又找借口把顧念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傅成焰返回到馮老爺子書房。

　　 馮子軒也跟了進來。

　　 “爺爺，我太太她，身體現在如何？”傅成焰着急詢問。

　　 老爺子白眉微蹙，給馮子軒一個眼神，示意他把門關好後，才開了口：“給她

　　 看了這麼久的醫生，從來沒看過中醫？”

　　 傅成焰誠然點頭：“嗯，怕她敏感生疑，之前的每次檢查都是在産檢時進行的，沒有看過中醫。”

　　 “也沒做過精神方面疾病的篩選？比如抑郁症這類？”

　　 “抑郁症？”

　　 傅成焰驚訝，不太相信：“爺爺，念念的心态挺好的，應該不是抑郁症。”

　　 “應該？你敢為你說的話負責？”老爺子反問。

　　 這話讓傅成焰直接來了個透心涼。

　　 他不是不敢負責，他隻是不想相信。

　　 抑郁症，這三個字就如同魔咒一樣讓人聞之生畏。

　　 小時候的小楠笙，後來的傅成深……念念那麼好的性子，怎麼會是抑郁症？

　　 馮子軒也有點不相信：“爺爺，您還是具體說說吧，抑郁症不是一天兩天會得的，顧念一直都是積極陽光的女孩，怎麼會得這種病？”

　　 馮老爺子押了一口茶：“小顧的情況的确不是抑郁症，是另外一種精神心理疾病——焦慮症。”

　　 “焦慮？”馮子軒更覺不可思議：“嫂子都是人生赢家了，還焦慮什麼？”

　　 傅成焰擰眉，沉思。

　　 “人生赢家就不得病了？”老爺子白了孫子一眼，對傅成焰溫聲道：“現在的健忘，隻是她自己的一種自我保護機制，而且目前來看，這種情況還沒到最嚴重的時候。”

　　 “那……會不會把身邊人都忘了？”傅

　　 成焰深眸猩紅，顫聲出口時，手背上因為用力青筋直爆。

　　 老爺子很肯定地點頭：“會！但不會全部忘記，她會保留自己記憶裡比較開心輕松的一段。”

　　 “有沒有辦法醫治？”

　　 “有，喝中藥可以緩解，甚至治愈。但她現在身懷六甲，不宜長期喝任何性質的藥。還是等産後再說。”

　　 傅成焰的手攥得咯嘣的蹦響：“爺爺，我想知道念念，她為什麼會得這種病？”

　　 老爺子意味深長看着他：“阿焰，你和你太太在一起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她為什麼得這樣的病可能你更清楚。爺爺是中醫，不是精神科醫生，我隻能負責任地告訴你：她現在的症狀是軀體反應，不受她自己控制。不想讓她的情況不繼續嚴重下去，就順着她來，不要給她任何方面的壓力，甚至不能曲解她發出的任何一個信号……”

　　 馮子軒想到了什麼，不确定地看着傅成焰，低聲打斷老爺子：“這麼說，嫂子會不會是開公司後導緻的？”

　　 “現在分析原因意義不大，這種病是長期積累的，症狀從弱到強，一般一開始不會被注意到，等到發現的時候就已經需要臨床治療了……”

　　 老爺子後來又說了什麼，傅成焰已經聽不進去了。

　　 除了心疼，他滿腹自責後悔。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并笃定，念念這種情況，是他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