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謊言與救贖
古璧塵絕食了五天,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古老夫人嚇壞了,連夜將他送往醫院。
打上點滴,輸入營養液,古璧塵陷入沉睡之中。
古老夫人連連嘆氣,「我古家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陳鳳也嘆氣,「這孩子一根筋,認死理,越反對他越鑽牛角尖,不如咱們換個思路?」
古老夫人明白她的意思,再不情願唯今也隻有這一個辦法,誰讓古璧塵是她唯一的親孫子呢。
這孩子也是拿捏住了她的心思,才敢這麼胡來,她是又心疼又失望。
兒孫都是孽債啊。
陽光穿透玻璃,灑落第一縷陽光,空中飄舞的塵埃像一個個調皮的小精靈。
病床上的少年緩緩睜開了雙眼。
守在病床前的陳鳳立刻驚喜的起身:「小少爺,你終於醒了,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立刻去叫醫生。」
然後又是一番折騰的檢查,確定沒有大礙之後,醫生護士如潮水般退去,病房內恢復安靜。
陳鳳攙扶著古老夫人從裡邊的單人休息室裡走出來,古璧塵看到古老夫人兩鬢的白髮越來越多,神情愈加憔悴,心底十分愧疚。
「奶奶……對不起。」
古老夫人拉著他的手,一臉慈愛:「是奶奶不好,沒有顧及你的心情,經此一役,奶奶也想通了,管她什麼虞家楊家的,隻要我孫子喜歡就成,奶奶不反對你,但你要切記,不能耽誤學習,必須把你的成績提高上去,這是奶奶唯一的條件。」
古璧塵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眼眶瞬間就通紅了,哽咽著說道:「我知道了,奶奶,我不會給古家丟人的。」
「奶奶知道,你一直是個好孩子,你之所以這麼做,一定有你的用意,奶奶等著你主動告訴奶奶的那一天。」
古璧塵看著面前如此信任如此寵愛他的老夫人,內心陷入極度的痛苦與掙紮,可是他深知,這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永遠的掩埋真相,對古家好,對老夫人更好。
他這樣做,是在拯救古家。
古老夫人親眼看到古璧塵沒事,便先回家休息去了,年齡大了實在熬不住。
陳鳳送老夫人走之前,將他的手機還了回來。
古璧塵給手機開機,有二十多個未接來電,全部是虞若歡打來的。
微信也全部是她發來的消息。
古璧塵皺了皺眉,回撥回去,卻無人接聽。
古璧塵緩緩下床,他現在身體還很虛弱,逐漸適應了之後他走出病房。
守在門口的保鏢立刻說道:「少爺,您要去哪兒?」
古璧塵虛弱的說道:「去看望一位朋友,她也在這裡住院。」
保鏢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古璧塵皺眉,冷聲道:「別跟著我。」
古璧塵循著記憶找到虞若歡住院的那棟大樓,等電梯時,聽到兩個護士在低聲說話。
「果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虧我之前還可憐她小小年紀得了絕症,現在想來,我太傻了,人家是千金大小姐,花不完的錢,一周一針一百多萬的保命針眼都不眨。」
另一名護士警惕的看了眼四周,壓低聲音說道:「她姓虞,虞美人的虞,你想想京州有幾個姓虞的?」
護士不可思議的捂住嘴:「天哪……。」
「行了,在外邊少說點吧,小心禍從口出。」
兩人進了隔壁電梯。
古璧塵皺起眉頭,絕症?一百多萬的保命針?虞美人的虞?
他凝眉沉思著走進電梯。
頂層是VIP病房區,非常的安靜,和大眾病房區的鬧哄哄雲泥之別。
病房門口守著的保鏢看到古璧塵,喊了一聲古少爺,但並未讓他進去。
「抱歉古少爺,小姐正在治療,您等一會兒吧。」
古璧塵什麼也沒問,在病房門口的椅子上坐下來等待。
在這段等待的時間裡,古璧塵將所有虞若歡生病以來的線索集中,在腦海裡一條條捋,最終得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答案。
他整個人都因為這個太過令人震驚的答案而顫抖起來。
深吸一口氣,他逼迫自己冷靜下來,這隻是他單方面的猜測,尚需驗證。
病房門打開,醫生護士魚貫而出,少女痛苦的喊叫聲透過敞開的門縫溜出來。
古璧塵愣在原地。
保鏢進去病房,本是要報告虞若歡古璧塵來了,還沒張口額頭就被水杯砸中。
「滾。」
保鏢忍著疼痛的額角說道:「小姐,古少爺來了,您若不想見他,我這就讓他離開。」
「等等。」
虞若歡嗓音沙啞,半晌後說道:「讓他進來。」
古璧塵踏進病房,病房內有一股刺鼻的藥水味兒,令他有些反胃。
虞若歡躺在病床上,眼窩深陷,形銷骨立,與從前明媚鮮活的模樣判若兩人。
但那雙眼中的盛氣淩人一如往昔,那般令人討厭。
虞若歡看到他身上穿的病號服,嘲諷道:「我說呢聯繫不到你,原來你也住院了,怎麼?你家裡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你用自殺威脅啊?」
古璧塵沉默。
虞若歡猛的坐了起來,不可思議道:「不是吧,我猜對了?」
古璧塵走到她身邊,忽然彎腰擁抱住她。
虞若歡先是驚訝的掙紮,後來她聽到少年近在咫尺的心跳聲,一下一下,衝擊著她的靈魂。
虞若歡這段時間心靈上的彷徨焦慮,身體上的疼痛難忍,彷彿在這一刻,有了發洩的出口。
她雙手緊緊的抱住古璧塵的腰,放聲的嚎啕大哭:「你為什麼現在才來?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等你,你為什麼來的這麼晚?」
虞若歡一邊哭著埋怨一邊雙手捶打古璧塵的背。
「對不起,我來晚了。」
少年的腦袋埋在她的頸窩裡,呼出的熱氣令虞若歡的身體猛的僵住,身體裡有一股莫名的熱氣遊走,霎時令她蒼白的臉一片通紅。
她抽噎著緊緊環抱住少年,像即將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浮萍那般。
這個少年的懷抱那般單薄,卻讓她感覺到久違的安心,彷彿彷徨無依的心靈找到了停靠的港灣,她放縱自己沉淪。
但是虞若歡忽然想到眼前這個少年是她用手段強硬綁在身邊的,她便猛的清醒過來,推開少年,用一身的尖刺保護自己,刺向對方。
「你在這兒演深情演的自己都動容了吧?古璧塵,你敢說你喜歡我嗎?」
古璧塵抿了抿唇:「我家人答應我們在一起了。」
虞若歡愣了一下,「你說真的?」
「我絕食了五天,快死了。」古璧塵自嘲一笑,「為了你,我傷害了最愛我的家人。」
虞若歡驚喜的撲過去,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兩人的臉貼的很近,呼吸相聞。
「古璧塵,你願意做到這一步,證明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少女喜怒不定,陰晴莫測,那雙眸子亮晶晶的望著他,迫切的需要一個答案。
古璧塵深深的望著她,忽然低頭吻上她的唇。
虞若歡驚愣之後,瘋狂的回吻他。
血腥在唇齒間蔓延,彼此激烈的回應著對方,即使天崩地裂亦不死不休。
半晌後,虞若歡放開他,盯著面前這張臉,忽然笑了起來。
她的嘴角被咬破了一塊,殘留著血跡,配上她瘋癲的笑,這一幕無比的詭異。
古璧塵也跟著笑了,他的嘴角同樣被咬破了一塊,甚至比虞若歡的傷更嚴重,他卻絲毫不覺得痛。
這畫面任誰看都怪異的令人毛骨悚然。
虞若歡伸手輕輕的撫摸著古璧塵的眉眼,輕聲喃喃:「你沒有退路了,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要乖乖聽話哦。」
你沒有選擇,就乖乖的陪我在地獄裡呆著吧。
少年的聲音溫柔的讓人起雞皮疙瘩,那雙幽深的眸子裡流洩出這個世間最深情的眼神,令人不由自主的沉溺。
「我們早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歡歡,讓我愛你吧。」
虞若歡身體裡此刻好似分裂出兩個人,眼前出現一個火坑,一個她變成飛蛾義無反顧的朝火坑撲去,另一個她瘋狂的叫囂著讓她不要跳,那是個陷阱,她會粉身碎骨。
少年的懷抱太溫暖,聲音太溫柔,眼神太深情,讓她怎麼拒絕。
她想,就算前方是陷她於萬劫不復的深淵,她也依然要奮不顧身的跳下去。
哪怕那溫暖隻存在一刻,她也要緊緊抓住。
哪怕她們曾瘋狂的相愛過一瞬,她亦無怨無悔。
她隻想緊緊的抓住眼前人,和看得到摸得著的愛情。
這樣的愛情彷彿是她的鎮痛劑,她感覺身體一點都不疼了,纏綿病榻多日的萎靡頹唐一掃而空,身體有使不完的勁和磨不滅的熱情。
她像個小女人一般偎依在少年的懷中,鄭重的說出她的誓言。
「我愛你。」
沉浸在愛情的喜悅中的虞若歡並未發現抱著她的少年,那雙幽深的眼眸中、流轉的詭異光芒。
情人絮絮低語,訴說離別幾日的相思。
「歡歡,我家人無奈答應我們在一起,但訂婚之事,得從長計議,逼得太緊,恐怕會適得其反。」
「我懂,我不逼你了,從前也是我太欠缺考慮,讓你和你的家人決裂對我也沒什麼好處,時間還長,咱們慢慢來。」
「歡歡,你真善解人意。」
虞若歡這個時候仍然沒忘記她的終極目標。
「璧塵,你願意為了我殺人嗎?」
古璧塵一臉癡迷:「殺誰?」虞若歡微笑著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呵氣如蘭。
「沈又安,我要她死。」
少年扣緊她的腰,讓少女的身體緊緊的貼著他的身體,溫柔的聲音如惡魔的低語。
「遵命,我的女王。」
虞若歡滿意的笑了,獎勵他一個深吻。
兩人幾乎要擦槍走火之時,虞若歡身體感覺不適,痛苦的嚶嚀幾聲,古璧塵放開她,神情很是緊張。
虞若歡笑著點了點他的腦袋:「我沒事,看給你緊張的,倒是你,身體那麼虛弱,得好好休養。」
古璧塵鬆了口氣:「你好好休息,我也得回去了,有時間再來看你。」
虞若歡抓著他的手依依不捨,兩人吻了又吻,像每一對熱戀的小情侶一般依依惜別。
古璧塵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門口,虞若歡臉上的笑瞬間消失的乾乾淨淨。
她擡手擦了擦嘴唇,冷笑一聲。
古璧塵,你有長進啊,知道用美男計了。
兩人剛才都動情了,但彼此也都心知肚明,兩人之間橫亘的不僅有家族這個天塹,還有謊言與欺騙。
古璧塵走投無路,他隻能投靠自己,用深情編織了一張大網,而她就是他唯一的獵物。
她願意主動跳入陷阱,因為那一刻,她真實的感受到少年熾烈的愛意,她選擇遵從自己的內心。
「古璧塵,但願你是真的心甘情願來愛我……。」
虞若歡回味著剛才的吻,唇齒間彷彿還殘留著少年的溫度與氣味,酥麻感再次直衝天靈蓋,指尖發顫,靈魂升天。
愛情的滋味,果然銷魂蝕骨,令人慾罷不能。
她開始期待下一次的見面。
古璧塵走出病房,唇邊的笑一寸寸僵冷。
他拿出手帕,一邊走一邊擦拭嘴唇,越擦越狠,直到把嘴唇擦的鮮紅。
他衝到衛生間,擰開水龍頭,拚命的往嘴裡灌水,彷彿洗掉什麼髒東西一般瘋狂的漱口。
他擡頭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忽然癡癡的笑了起來。
古璧塵,你就是一個變態。
你竟然能對著最討厭的女人親的下去,還演出了最深情的模樣。
隻要把面前這張討厭的臉想象成另一個人,他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根本不需要演技。
你真噁心、真卑劣、真齷齪。
可是怎麼辦呀,他別無他法。
少年緩緩站直身子,整理了一下頭髮和衣領,露出溫柔而完美的微笑。
他將手帕準確無誤的扔進垃圾桶裡,然後拿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喂,誰啊?」手機裡傳出女人疑惑的聲音。
少年的手指在鏡子上緩緩畫著什麼,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禮貌。
「慧雅姐,是我,璧塵。」
對面明顯沉默了一瞬,緊接著聲音變的有幾分尖刻:「是璧塵啊,找我有什麼事嗎?」
「聽朋友說前幾天在夜店遇到了少康,他跟一群混社會的起了衝突,聽說還打起來了,我想知道少康有沒有受傷?也是我這幾天為了跟歡歡在一起,以絕食抗議家人,才把這件事給忘了,慧雅姐,少康受傷嚴不嚴重啊?」
姚慧雅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她警惕的追問道:「你確定少康跟人打架受傷了?」
「是我朋友親口告訴我的,怎麼,慧雅姐您竟然不知道啊,那是我說漏嘴了,可能少康不想讓您知道,您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吧。」
眼看少年要掛斷電話,姚慧雅趕忙說道:「等等,你跟虞若歡在一起了?」
「是啊,我了解之後發現歡歡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呢,以前是我誤會她了。」
姚慧雅呼吸一窒,隻覺得這少年的聲音分外的怪異,他還特別提到了少康,不像是關心,更像是一種——威脅。
姚慧雅急切道:「古璧塵,我奉勸你,你別胡來,否則……。」
對方沒等她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姚慧雅心急如焚,回撥回去對方關機。
她打徐少康的電話,直接是不在服務區,這孩子經常十幾天不著家,這會兒她卻急了起來,趕緊發動身邊所有人去徐少康經常玩樂的地方去找人。
古璧塵冷笑著轉身離去,在他身後的鏡子上,一個殺字鋒芒盡顯,昭彰著主人憤懣而隱忍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