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二狗子的斥責，楊荷沒有一絲半點反應。

　　「老子說話你不出聲，是耳朵聾了不成？」

　　得不到回應，二狗子火氣上湧，但楊荷依舊一聲不吭。

　　「不出聲是吧？行，等會到家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二狗子放狠話。

　　「有種你就打死我，不然，就收起你的爛脾氣。」

　　楊荷終於開口，她冷冷地看眼二狗子，說：「現在我就告訴你，從今往後別想我任勞任怨、繼續給你做老媽子！」

　　頓了下，楊荷又說：「我是真得蠢，因為你的拳頭被拿捏，可眼下我連死都不在乎了，你能拿我怎樣？

　　二狗子，不是隻有你夠狠，逼急了，我也可以弄死你！

　　雖然你我力量懸殊，但要一個人死，法子多的是，就譬如在你睡著的時候，我用一塊闆磚，或者用剪刀、切菜刀，便足以輕鬆把你了結。

　　不要覺得我是在嚇唬你，我落到今日這樣的處境，有你一半功勞，所以，往後要如何對我，你最好掂量點。」

　　再次停頓須臾，楊荷話鋒一轉：「當然，你也可以不睡覺，前提是你的身體撐得住。」

　　她面無表情說著，語氣聽起來陰惻惻的，落在二狗子耳裡，隻覺毛骨悚然。

　　下意識和楊荷拉開些許距離，二狗子手指對方，眼裡明顯帶著些許恐慌：「瘋子！你特麼的簡直是個瘋子！」

　　這賤人要是真在哪天趁著他熟睡，將他生生結果掉，那他豈不是死得太冤？

　　怎麼辦？

　　二狗子越想心中越亂，驀地，他腦中有了主意。

　　離婚！

　　他要離婚，必須得離婚！

　　以免早早死在這瘋婆娘手上。

　　做出決定，二狗子一刻都不想等，他說：「離婚！老子要和你離婚！」

　　「你在想什麼美事？」

　　楊荷似笑非笑：「迫不得已和你一起過日子，我做牛做馬到現在……

　　如今，該我當家做主，好好享享福了！

　　給我聽清楚，打今兒起，不管是做家務，還是帶孩子、上工，你得全攬在身，不然，就算你強撐著兩三天不睡覺，難道連飯都不吃？」

　　說到這，楊荷頂著她的豬頭臉陰笑，這樣的她，看起來真真是面目猙獰。

　　「老鼠藥不難買，我做飯時不小心放進去一點，這可說不準哦！」

　　畜生！

　　同樣是男人，又是用齷齪手段，迫使她不得不嫁給他，卻不知對她好，拿她當牛馬用，就這還不夠，動輒對她打罵。

　　也怪她蠢，不知道早點豁出去，大不了魚死網破，以至於在嫁給這畜生後……挨打挨罵不說，且做牛馬到今日。

　　楊荷醒悟了，她覺得要想把日子過得舒服，就要能豁出去，就要比誰更狠！

　　見楊荷像是鐵了心要和他糾纏下去，二狗子想哭的心都有了，他此時此刻後悔得要死，為啥要在當初鬼迷心竅，答應袁小雅給自己招惹上這樣一個麻煩……

　　-

　　狗剩從村衛生所買了一管消腫止痛藥膏回到家，進門二話不說，將藥膏遞給袁小雅。

　　「我用過後你也塗抹一點。」

　　袁小雅接過藥膏，隨口說了句。

　　聞言，狗剩「嗯」了聲，就聽袁小雅的聲音再度響起：「想不想知道我和楊荷為什麼打架？」

　　「你若願意說，我自然願意聽。」

　　狗剩回應。

　　袁小雅組織下語言，繼而開口：「我懷疑我落入拐子手中……和楊荷脫不開幹係，或者說，是楊荷暗中聯繫拐子對我下的手。」

　　狗剩面露愕然。

　　「不相信？」

　　袁小雅問。

　　狗剩搖頭又點頭，他說：「二狗子的婆娘為啥要那樣做？」

　　袁小雅一瞬間被問住，她能說對方是為了報復她才算計她的嗎？

　　顯然不能，袁小雅到底還是要點面子，她嘴角動了動，說：「她能那樣對我肯定有她的原因，你……你用不著知道。」

　　狗剩短暫一怔，旋即面露複雜：「你該不會是想報復回去？」

　　袁小雅沒有作答，她問：「難道不應該？」

　　狗剩沉默。

　　「我要你幫我，既然那賤人敢聯繫拐子那樣對我，我要不是什麼都不做，豈不是被那賤人認為我怕了她？」

　　袁小雅的語氣異常冷漠。

　　「你想我如何幫你？」

　　狗剩若有所思地看著袁小雅。

　　「幫我聯繫拐子，我要楊荷那賤人做傳宗接代的工具，要她一輩子跑不出大山，最重要的一點是，那地方要足夠偏僻、足夠窮才好！」

　　袁小雅眼裡的恨意幾乎要溢出來：「要是不麻煩的話，讓拐子把宋嬌嬌那賤人一同帶走！」

　　「……這個忙完幫不了，我勸你還是打消那種心思為好。」

　　嘴角緊抿，狗剩靜靜地看了袁小雅片刻，而後做出回應。

　　「為什麼？」

　　袁小雅的臉色驟然生變：「你是我男人，為什麼不幫我？難不成你對我的那些好全是假的？」

　　「我對你好自然是出自真心，畢竟你是我媳婦，但這不代表我要幫著你去做犯法的事，而且我不單不能幫你，我還要你不能去做！」

　　狗剩自知他不是大眾眼裡的好青年，可至今他除過遊手好閒，不務正業外，並沒有做過一件觸犯法律的事兒。

　　就連他那一幫子哥們，也沒哪個去幹過偷雞摸狗，欺男霸女此類的惡事。

　　他們平日裡要麼聚在一起喝喝酒、打打撲克，要麼憑本事在黑市上倒騰一二，給自己掙點小錢。

　　現如今，要他直接和拐子搭線，做那種喪天良的事，他可做不到！

　　「膽小鬼！」

　　袁小雅一臉冷漠。

　　「犯法是要被送去農場改造的，情節嚴重的話，吃『花生米』都有可能。」

　　狗剩神色認真：「我是混賬了些，但我爹娘在世的時候就沒少和我說過，絕對不能做犯法的事兒……

　　媳婦，你隻是對二狗子的婆娘有懷疑，手裡可沒掌握什麼確鑿證據。

　　退一步說，即便你有掌握證據，那也得公安同志出面，然後根據你提供的證據給二狗子的婆娘定罪，

　　要是我們私底下以牙還牙，你就會從受害方變成和二狗子的婆娘一樣，成為加害方，你覺得這樣是你想要的？」

　　「我們做的時候不會小心點？」

　　袁小雅辯駁：「公安發現不了，那咱們就不會有事！」

　　「媳婦，你不要把事情想得過於簡單，你得知道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狗剩勸說。

　　「說你是膽小鬼你還不承認，行了，就當我剛才什麼都沒和你說！」

　　袁小雅沒好氣說：「我想一個人待會，你現在從我眼前消失。」

　　她在趕人。

　　狗剩聞言，眼裡湧現出一點點受傷，到底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兩人的卧室。

　　知青院。

　　「你看我的眼神能不能別這麼奇怪？！」

　　用過午飯，知青們三三兩兩回到宿舍，宋嬌嬌察覺到何小苗的目光，她看了過去，當即就沒好臉色。

　　「我的眼神怎麼奇怪了？」

　　何小苗不鹹不淡說：「要是你心不虛，又何必在意我是什麼眼神？」

　　「你給我把話說清楚，我心虛什麼？」

　　宋嬌嬌冷聲質問。

　　「裝傻有意思？宋嬌嬌，你敢說不是因為你對袁小雅說了什麼，這才導緻袁小雅和楊荷下工後在地頭幹仗？」

　　何小苗落在宋嬌嬌身上的目光充滿鄙夷：「我就沒見過像你這樣愛搬弄是非的，

　　明明大家同是知青，不想著好好團結在一起，你反倒好，隔三差五就搬弄是非，

　　把知青院攪合的烏煙瘴氣，要我說，你怕不是對陳知青仍沒有死心吧？！」

　　「你才搬弄是非，好端端找我的不是，緊跟著又把陳知青扯出來，意圖給我潑髒水，何小苗，你別太過分！」

　　宋嬌嬌要氣死了，她咋就遇到這麼個瘋狗，逮著她就咬！

　　「中午上工，你湊到袁小雅身邊搭話，我們大家看得一清二楚，而袁小雅下工，

　　等楊荷走到身邊，兩人便撕扯在一起，莫非你以為我們全是傻子，看不出其中的貓膩？」

　　楊荷語氣嘲弄：「再者，在我和袁小雅沒落在拐子手中前，你可沒少去楊荷家串門子，這任誰瞧著都會覺得你二人關係好。

　　反觀你和袁小雅的關係，老早前你們就鬧崩了，結果我和袁小雅被公安同志送回村，

　　你卻像是忘記和袁小雅之間的過節，湊上前竊竊私語，接著袁小雅就把目光落向楊荷，隨後兩人在地頭扭打在一起。

　　宋嬌嬌，我有一個猜測，你想聽嗎？」

　　其他女知青沒有參與到何小苗和宋嬌嬌的爭吵中，她們看似躺在各自鋪位上休息，實則豎起耳朵在聽何小苗兩人間的對話。

　　「我管你是什麼猜測，和我又沒什麼關係，你可別污了我的耳朵！」

　　宋嬌嬌覺得何小苗鐵定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甚至預感到何小苗要說的話對她很不利。

　　奈何她越是不想聽什麼，何小苗越是說什麼。

　　「我和袁小雅落入拐子手中，是不是你和楊荷搞的鬼？」

　　先不管宋嬌嬌聞言是何表情，單單躺在各自鋪位上的、幾個同屋女知青無不睜大眼怔住。

　　「何小苗，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告訴你，你那是誹謗！」

　　宋嬌嬌心弦緊繃，表情卻是怒不可遏。

　　「是我胡說八道，還是你城府深不敢承認，這恐怕隻有你自個心裡最清楚。」

　　何小苗直視著宋嬌嬌：「你應該怎麼都沒想到我和袁小雅會平安歸來，對吧？

　　說起來想，我和袁小雅能得救，多虧宋嵐同志呢！是她在京市火車站無意間看到我們在火車上，繼而找乘警出面，將我和袁小雅順利從拐子手上解救。

　　宋嬌嬌，你說你和宋嵐同志明明是姐妹，怎就沒人家宋嵐同志善良？隻知道一門心思搬弄是非，真是讓人瞧不起！」

　　「我看你就是瘋狗！」

　　逮著她咬，通過她扯出陳東澤，現下又扯出宋嵐那個賤人……何小苗，這是在找死！

　　宋嬌嬌目中如噴火，怒視何小苗：「逮誰咬誰，你突然間扯出陳知青給我潑髒水，

　　跟著扯出我二姐來貶低我，何小苗，要說搬弄是非的本事，有誰能比得過你？」

　　原來……原來是宋嵐那個賤人壞了她的謀算，該死！真該死！

　　倘若袁小雅和何小妹沒有被宋嵐、在京市會車站意外看到，後面的事便不會發生，即何小苗和袁小雅不會回到石宋村。

　　沒準今時今日兩人已被賣到偏遠山區、像母豬似的給山裡那些野男人生崽呢！

　　宋嵐……

　　賤人！為何要壞她的事？

　　宋嬌嬌在心裡對宋嵐咬牙切齒，恨不得立馬衝到宋嵐面前算賬！

　　「我搬弄是非，真是笑死人了！宋嬌嬌，你要知道，這世上事，人在做天在看，除非你掃尾夠乾淨，

　　否則，公安同志早晚會找上你，到那時，你就等著為你做的惡付出代價吧！」

　　何小苗不放過宋嬌嬌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但她沒發現絲毫異常，心中不免失望得很。

　　「我懶得和你一個瘋狗費唇舌。」

　　宋嬌嬌丟出一句，在她自個的鋪位上躺了下來。

　　機械廠老家屬區。

　　宋嵐可不知她被牽扯到一場爭吵中，亦不知何小苗隨口在宋嬌嬌面前提到他，導緻宋嬌嬌對她的恨意像火箭似的「嗖嗖」往上竄！

　　「媽，回頭周末休息，我陪你去大嫂她娘家去看看大嫂，你看這樣可好？」

　　「你不休息？」

　　「大嫂她娘家就在鎮上，我騎車載你過去，來回用不了多長時間。」

　　「年前我有給你大哥錢票，同時沒忘讓你大哥拎家裡養的老母雞給你大嫂補身體，這樣做難道還不夠，需要我年後去她娘家再專門去看看？」

　　很顯然，李菊梅有點不情願，好吧，她其實是覺得沒必要。

　　「媽，大嫂懷著您的大孫子呢，而從大嫂懷孕到現在，你一直在幫我照看孩子，沒有親眼去瞧瞧大嫂，這多多少少有那麼點不妥。」

　　宋嵐不想因她、因她的兩個孩子，讓李菊梅婆媳間生出齷齪。

　　「有啥不妥的？我又不是沒給你大哥錢票、和讓他捉家裡的老母雞給你大嫂。」

　　李菊梅相信兒媳馮媛媛不是個矯情的相信對方不會因她沒親自去看望，就在宋慶斌面前作妖。

　　況且她自認除過她人沒當面去關心，該做的她可一樣沒少做。

　　何況她不是閑著不去看望兒媳，是她要幫閨女照看倆孩子，忙得實在走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