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快如閃電。
盛嬌隻來得及緊緊握住,江舟就鬆開手,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大門,很快消失在了不遠處。
她鬆了口氣,頓覺身子軟綿綿。
拼著最後一點氣力挪到床邊,緩緩躺了下去。
這床褥枕榻間竟隱隱瀰漫著一股陌生又溫柔的氣息,她眼前朦朧,卻意識清晰——這是江舟身上的味道。
那麼多天與他親密相處,她自然熟悉。
這感覺很奇怪。
明明人已經走了,卻好像依然在。
她被這一片氣息包裹著,忽然想起了昨日江舟說的話,他說有他在。
真的已經很久很久沒人對她說這樣的話了。
曾幾何時,是父兄,是母親……他們護著她,對她說別怕,有他們在,就算天塌了,還有他們替她撐著。
盛家千金人如其名,嬌嬌於掌心,寵溺無度。
這比黃粱一夢還要讓人覺得痛心疾首。
因為這是真正存在過,又以無比慘烈的方式失去了……
盛嬌收斂起微動的心弦,看了看剛剛江舟給的東西。
是一小瓶葯。
碧翠的瓶身,觸手溫良,光是這美玉質地就非同一般。
周江王世子……不,應該是整個周江王府都深藏不露。
打開聞了聞,她有些驚喜。
取出一顆來含在口中,一陣清涼的藥味很快瀰漫在唇齒與鼻息間,她頓覺整個人好多了。
此刻,剛剛離去的魏衍之卻聽到賴晨陽的回話,頓時停住了腳步。
「你說……雪銜香?」
「如果屬下沒有聞錯的話,應該是,氣味很淡,但確實有,就在剛剛盛娘子的身上。屬下猜想,會不會是之前的什麼人住過那間廂房?」
賴晨陽的話還沒說完,魏衍之立馬調頭追了上去。
衝進廂房,驚動了剛剛睡下的盛嬌。
「景王殿下?」她支起半邊身子,詫異極了。
一進入這廂房,那股清冽特殊的氣息越發明顯。
確實是雪銜香!
「你這裡來過什麼人?」魏衍之一把扣住盛嬌的腕骨,差點將她整個人從床上拽起身,「為什麼你這裡會有雪銜香?」
「什麼雪銜香?」她吃痛地微微皺眉,「魏衍之,你發什麼瘋?」
「你這裡來過男人,雪銜香是男子才用的名貴香料,別說淮州了,就是京城附近的州城都難得一見,不可能出現在這裡,可偏偏卻在你住的廂房裡有了這氣味!」
魏衍之幾乎要發瘋。
一想到盛嬌可能與除了自己以外的男人共處一室,共度一夜,甚至……
他就氣得心頭髮疼,喉間一片腥甜。
「是誰來過?!」他逼問。
盛嬌掙脫不開他的桎梏,怒極反笑,直視著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什麼雪銜香,想必是我離京之後才風行的東西吧,我都不知曉又如何能回答你的問題?這裡是官衙的廂房,又不是我自己的宅院,來過什麼人,住過什麼人,我又怎麼知曉?」
「魏衍之,你要是犯病了,那就回去找你的太醫尋劑葯來吃,別在我這兒發癲!」
魏衍之鬆開手,又猛地掀開了床幔,大肆尋找。
可他隻在枕邊找到了一支滑落的金釵。
明顯,這是女子才用的物件。
盛嬌早已退到一邊,嬌弱的身子靠著桌案,冷眼凝笑:「查夠了?查到什麼男人了麼?魏衍之……你可真可笑,且不說我與你早已斷了夫妻恩情,你又憑什麼管我房裡有沒有男人?眼下最有資格管的,是周江王世子,而非你這個景王殿下。」
「夠了,閉嘴!」
魏衍之被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絕本就搞得心煩意亂。
雪銜香的出現,更是將這種狐疑放到了最大。
盛嬌毫不留情地點破真相,他越發不能接受。
誰說他不能管她的,誰說他不能介入她以後的人生?!
他一把拽起她,強行擁在懷裡:「走,跟我回禦府院。」
「放手!」盛嬌拼盡全力掙紮起來。
「乖一點,好不好?算我求你……」魏衍之強行壓住火氣,釋放出隱忍的耐心與溫柔,哪怕這溫柔看起來瘮得慌,「想想淮州百姓,想想你要的那些藥材……別惹怒我,盛嬌。」
他說著,就要在她的額前落下一片吻。
在觸到她那雙滿是寒霜且厭惡的眼睛時,他的動作停住了。
他不能太心急。
但現在,他必須要將這個女人鎖在自己的控制範圍內。
不管是雪銜香還是旁的什麼,隻要是屬於別的男人的氣息,就半點不能沾染盛嬌!
她被強行塞入馬車,帶去了禦府院。
「我可是官司纏身,殿下這樣做隻會給我徒增麻煩。」她縮在馬車的一角,努力拉開最遠的距離。
「無妨。」魏衍之冷靜了不少,「本王會出面料理。」
「那對老夫妻的兒子病重,等我好了,我可以親自替他治療。」
「這事往後再說。」
魏衍之紅著眼睛,直勾勾地看過去。
盛嬌不吭聲了。
以她對魏衍之了解,還是不要輕易招惹這個時候的他。
她被帶入了禦府院,安置在與魏衍之同住的正殿裡。
正殿中的內殿用幾扇大槅扇隔開,向陽之處蒙上了一層金貴稀罕的月銀紗,輕薄如絲,偏又能讓日頭照進來,照亮了裡頭一方床榻與桌案,連帶著也籠上了一層皎皎銀輝,煞是旖旎好看。
平川公主來的時候,盛嬌剛剛睡足了一覺,比之前有了精神。
「真是好大的架勢喲,好久沒看見這樣的九哥了,我就知道是為了你。」平川公主輕輕嗤笑,「我看你這輩子別想逃出他的掌心了,即便和離,在他心裡你依舊是他的女人,是他的景王妃,他這回是為什麼發癲呀?你又哪裡惹了他了?」
一旁的宮婢送來了湯藥,還有一小碟甜口的蜜餞茶點,擺在盛嬌手邊。
平川公主瞧了,彎起紅唇,「他還記得你不愛苦味呢,巴巴地送來這些。」
盛嬌根本不在意,端起湯藥一飲而盡。
眼下她最重要的,就是養好身子。
「因為什麼雪銜香,他非說關我的廂房裡有這個味兒,我卻不認得什麼雪銜香。」盛嬌擦了擦嘴角,無比淡漠地回了一句。
平川公主挑眉:「你不知這個倒也不奇怪,這是打你離京後從西域進貢的寶貝,當時父皇留了一份,又賞給後宮……流到外頭的反而不多,可偏偏,周江王世子那兒有一份。」
盛嬌聞言,眼瞼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