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曉你與那景王殿下必然關係不淺……」
上回,陳二太太跪求都沒什麼用,這一次她自然換了一種方式。
一邊說,她一邊給身邊的雲芳使了個眼色。
很快,雲芳奉上了一隻裝得鼓鼓囊囊的袋子。
那上頭的刺繡花紋精細漂亮,迎著光線泛起斑斕炫彩的色澤,光是這個袋子就價值不菲了。
「這是給娘子的……」陳二太太欲言又止,「還煩請盛娘子行個好,能替我們陳張兩家在景王跟前說兩句好話。」
袋子打開。
裡頭裝著的竟然是好些金塊!
那黃金熔煉提純了,做成一塊塊足有巴掌大小的錠子,一層層摞起來,足以令人眼前一亮。
不用上手掂量,盛嬌就能看出,這些都是實打實的赤金,純度相當之高。
怕是陳二太太把自己的嫁妝底子都翻了出來。
既然下跪沒用,那就來點實在的。
不得不說,這位風流成性的陳二太太在某些事情上,竟比那崔大奶奶還要剔透,一點就通。
她說完,雙眸緊盯著盛嬌。
目光之下,那位盛娘子卻面色沉靜。
哪怕瞧見了這麼多黃金,她也依然不改淡然。
陳二太太不由得有些不安——世上真有這樣目下無塵的人嗎?這可是金子啊!而且一出手就是這麼多!
別說一般人了,就說那已經入獄的沈正業怕是也沒見過這許多赤金的錠子。
盛嬌挪開視線,輕嘆一聲:「陳二太太,你這不是……在賄賂我麼?」
「哪裡算得上賄賂,娘子言重了。」
「也確實不算,好在我不是什麼官宦人家的人,與那景王殿下也不過數面之緣,實在是說不上話。」
見她這般說,陳二太太心中失望可想而知。
雙肩一沉,連帶著原本就不安的心也跟著沉甸甸。
盛嬌話鋒一轉,又道:「不過,因為沈正業的案子,我少不得要與那位貴人打交道,若是陳二太太能有什麼證據給我轉交的,我倒是很樂意幫二太太這個忙。」
「證據?什麼證據?」
陳二太太一下子被說懵了。
對上眼前這雙明澈深邃的眸子,她一個激靈,頓時明白過來。
盛嬌見她神色大變,明白她已經猜到了。
「若是與沈正業案子有關的,自然可以主動交給殿下,換取一次將功折罪的機會;若是旁的案子,那也算首告有功,橫豎都不吃虧的。」
「素日裡,二太太便是最聰慧的人了,如何想不通這道理呢?」
盛嬌莞爾,「這些……你且收回去吧,我不能要。」
陳二太太默了。
也不知想了什麼,茫然地收好了袋子,又領著雲芳走到門外了,她忽然又折返,衝到盛嬌跟前:「你說首告有功,那我要是想、想……保下全家,若是罪名太大,這樣豈不是自投羅網?」
盛嬌微微睜大了眼睛,似笑非笑:「難不成,二太太覺著自己兩位兄長如今落在了殿下手裡,殿下查不出來麼?二太太不若想想,為何張家的二位兄長原本是配合協查來著,卻至今未能歸家?」
這話,說的陳二太太手都抖了。
她再也顧不上說什麼,忙匆匆離去。
聽著步伐遠去,盛嬌擡手收拾起屋子。
換上乾淨的褥子,點燃艾草熏香,徹底推開門與窗,讓外頭一片清新入室,深深吸上一口,她望著陰霾的天卻覺得心情大好。
真好,正愁沒人去揭穿呢,陳二太太真是來的很是時候。
卻說那陳二太太坐著馬車一路狂奔回家。
都顧不上回夫家,她先去的便是娘家。
見到張老太君時,老太君正在待客,也不知是與哪一家的東家正在商談,陳二太太冷不丁地闖進去。
剛剛還笑容滿面的張老太君頓時臉上掛不住。
自家已經出閣多年的女兒竟然這般沒輕沒重,縱然她再寵溺,也多少要點面子的。
當場她便沉下臉來,對著陳二太太冷冷道:「沒個規矩!沒見我這兒正待客呢麼?」
陳二太太隻好強忍住,勉強福了福:「母親,那待會兒……我再給母親請安,方才從夫家回來,我那婆母帶了些個物件要我轉交給母親。」
這話本不該當著客人的面說出來的。
陳二太太是故意的。
這麼一來,那客人也不好再留,一盞茶都沒吃幾口,便順勢起身告辭。
張老太君氣呼呼地隨著陳二太太進了裡屋。
門一關,她就嚷嚷起來:「你這是作甚?!外頭的買賣就不要你操心勞累的了,怎麼家中辦正事,你也要橫插一杠子?見著咱們老張家不痛快,莫非你就逞心如意了?」
陳二太太紅著眼眶,對著母親就跪了下去。
這一跪,可把張老太君嚇得不輕。
要知道她這個閨女自打養在閨中就頗為性傲。
平日裡別說服軟了,就連吃藥都要她哄著的,今日怎麼說跪就跪了?
張老太君頓時心軟:「我也沒說你什麼,你這丫頭……」
「娘!!」陳二太太一擡眼,淚流滿面,「咱們就不要跟那什麼京都的大官有什麼牽扯了,沒的最後把全家人的性命都填進去也不能夠啊。」
「你渾說什麼!!」
「方才那客人是來咱們家叫停了買賣的吧?娘也莫要瞞我,我瞅見那人帶來的契書了!」
冷不丁被女兒揭穿,張老太君頓時面色訕訕,很是難看。
陳二太太說的沒錯。
方才那人就是來辦這事兒的。
雖然說的很委婉,態度也很謙和,但主意極為堅定,意思就是接下來到整個淮州安定之前,他們都不打算做張家的買賣了。
有道是買賣不成仁義在。
人家不願,也沒有強按頭的道理。
隻不過,心裡難受,又不好說出來,更多的是惴惴難安。
淮州城裡那些個大戶人家,哪一個不是眼明心亮的主。
眼瞅著張家出去兩個掌家管事的哥兒,至今未歸,他們一個個都在肚子裡打起了小算盤。
明面上,沈正業一案牽扯的是那些個朝中當官的。
但私底下,人人都明白,沈正業與淮州城裡這些大戶難免有往來。
若是有個把柄叫那位殿下拿住了,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
銀錢可以緩緩再賺。
可這身家性命嘛,就這麼一回。
大家自然不敢往前湊。
就說這幾日,與張家斷絕生意來往的商戶就不下七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