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脫口而出,她又搖搖頭,「不會啊,馮華珍不是這麼蠢的人……」
話說到一半,曹櫻菀自己就說不下去了。
從前的馮華珍或許真的是冰雪聰明,但如今就不好說了。
真要聰明,又怎麼會冒著風險偷偷混進車隊?
真要聰明,更不會漏夜前行,隻為了見盛嬌一面……
說到底,沾惹上了情愛二字的馮華珍早就不是過去那個通透聰慧的她了。
如今,她滿心滿眼的,隻有魏衍之一人。
有了這種昏招也不奇怪。
見曹櫻菀沉默良久,盛嬌就知道她已經想明白了,莞爾道:「其實這樣也好,我剛好沒有機會去見一見張家老太君,感謝沈夫人給我送了個絕好的借口。」
「你要見張家老太君作甚?」曹櫻菀回過神來,「不是吧,你真打算管陳家那檔子閑事啊?不是我說,那個陳二太太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在客棧的時候見過幾次她朝我拋媚眼,瞧著不正經。」
盛嬌終於忍不住了,笑出了聲。
「有什麼好笑的?!」
「笑你曹公子風采奪目,翩翩如玉,乃勾人心魄第一人呀。」
曹櫻菀:……
打趣的話說完了,盛嬌壓低聲音:「其實並不是幫陳二太太,也不是幫那個丫頭,我隻是想……」
最後的幾個字暗藏著秘密,仿若跟著她那吹氣如蘭的呼吸一點一點掃進了曹櫻菀的耳朵裡。
「當真?」
「自然。」盛嬌輕輕頷首,「恐怕馮華珍自己都不知道,馮家的財路其一,就與陳張兩家有關。」
「那、那崔家呢?」
「崔家真正有用的,還是那條暗中的藥材商線。」她撚著手指,不慌不忙,「不過不著急,慢慢來吧,既然馮華珍這麼迫不及待,那我也不能叫她失望了。」
送走了曹櫻菀,她獨自坐在廊下良久。
其實陳張這兩家的關係真的還不錯。
至少,在陳二太太姦情暴露之前,他們的合作可要比淮州城裡任何一家都要緊密。
這姻親可不是結著玩兒的。
陳二太太單純莽撞,可她背後的張老太君卻不是。
可以說,從當年陳二太太一眼相中了陳二爺時,就是張老太君的安排。
知女莫若母,她太了解女兒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不管暗地裡多少髒的臭的,拿到檯面上來的,必須風光。
陳二太太要面子,最是好強。
作為老姑娘待字閨中了這些年,一朝出嫁,自然會選最好最體面的。
崔茂學雖然也不錯,但與已經身有功名的陳二爺比起來,還是稍顯稚嫩了些。
且,也過於孟浪了。
陳二太太如願以償,張老太君又何嘗不是逞心如意。
隻是憑什麼呢……他們要暗中勾結在一起,替馮家賺錢。盛嬌既然知道了,就不會叫這白花花的銀子明珠暗投。
想要動搖姻親最好的方式,並非是讓他們和離或是休妻,而是叫他們不得不維持住表面上的關係,私底下鬥得死去活來。
盛嬌,就是那一隻翻雲覆雨手。
劉氏是個利落勤快的,既然盛嬌這頭沒有意見,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由她出面給張家通了個氣,沒過兩日,張老太君竟然親自登門了。
要說為了納妾,那實在是不值得。
張老太君此行前來,為的才不是給自己兒孫納妾,而是……為了寶貝女兒。
裡屋窗棱大敞著,微風送入,一片舒爽暖意。
桌子上擺著糕餅點心,還有茶水堅果等物,足足擺了一個八寶匣子,圍成了一個扇形,瞧著漂亮豐盛,隻是人家張老太君沒有品嘗的心思,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外頭,隻盼著那個人能快些過來。
足足等了兩盞茶的功夫,盛嬌才姍姍來遲。
「叫老太君久等了,我這才忙完。」她笑道。
「哼,盛娘子的待客之道老身之前就領教過,記憶猶新吶。」張老太君不陰不陽道。
「老太君來得突然,我這一廂還有別的客人在,人家早就約好了的,若是言而無信,我這買賣還怎麼做得下去,老太君說是吧。」
盛嬌半點不在意對方字裡行間的夾槍帶棒,施施然落座,又給張老太君讓茶。
張老太君瞧著對方滿臉淡然,眉眼含笑的模樣,頓覺一口氣憋在心頭,不上不下,難受至極。
轉念一想,她又想到了劉氏給她來的那封信裡的內容,這才勉強按捺住了。
略微呷了一口茶,她緩和了語氣道:「沈夫人前日來找過我了,說是要給娘子尋個終身,到底還是盛娘子本事大,與沈夫人也有這般好的交情,還能勞煩得動她為你牽線搭橋。」
盛嬌道了一聲慚愧,輕輕莞爾:「不過是沈大人心慈仁善,沈夫人又和氣親厚,他們不忍瞧我孤獨一人吧。」
「也是。」張老太君嘆了一聲,「依著沈夫人的意思,是要你進了我張家為貴妾,到時候正好以此為你脫了賤籍。」
說到這兒,她壞心思又起來了,仿若像是逗弄一隻小貓小狗一般,眯起眼眸冷笑,「這麼說來,叫你換個奴籍應該也是可以的吧。」
沈夫人隻吩咐了,讓盛嬌脫了賤籍,可沒有說不讓她入奴籍呀。
進了富貴人家為妾,奴籍良籍都是可以的。
隻不過奴籍的身契捏在人家主子的手裡,即便表面上擡舉,成了個貴妾,實則還是半個奴婢。
張老太君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想要激怒盛嬌。
哪隻眼前的女子不露半點波瀾,絕麗清雅的眉眼依舊,殷紅的唇瓣微微勾起,笑起來燦若春花,灼灼其華。
「想必老太君已經有些時日得不到陳二太太的消息了吧,讓我來猜猜,陳家是不是說她病了,閉門謝客,不見任何人。」
「啊,陳家一定還說了,自小服侍陳二太太的雲芳姑娘起了旁的心思,已經出逃離府,不知與何人私奔了,對嗎?」
她每說一個字,都笑得格外天真明媚。
看在張老太君的眼裡,這就是個深藏不露的惡魔。
「你、你……怎麼會知曉?」張老太君徹底慌了,哪裡還有心思繼續方才的話題,整個人差點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