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別說魏衍之了,就連江舟都吃了一驚。
「還是讓我去換身衣服,再洗洗臉……」誰家新郎官大婚如他這般狼狽的?他雖不是很愛打扮,但大婚之日誰不希望自己收拾得乾淨漂亮?
盛嬌握住他的手,「老王爺如今身子穩了不少,精神也不錯,也請他到府門外來,拜堂而已,難道你不想得到我兄長的祝福麼?」
她眸光流轉,落在魏衍之的方向,「難得兄長前來祝賀,我也想要一場特別的大婚,你就依了我,好不好?」
話音尾端還透著幾分撒嬌。
江舟聽得耳根都軟了,哪有不依從的道理?
他心花怒放,笑得像個傻子:「好,都聽你的,你說什麼都好。」
彷彿早就準備好似的,很快周江王府門外人更多了。
老王爺被安置在軟榻上擡了出來,眾人手中拿著油燈火把,幾乎將天照得亮如白晝。
府門正中央,盛嬌與江舟對面而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魏衍之望著這一幕,越發覺得無力到極點,他想要去阻止,可手腳發軟,根本動不了,眼睜睜瞧著他們完成了新婚之禮。
身邊歡聲笑語,眾人鼓掌歡呼,無數祝福如潮水般湧向那一對新人。
「送入洞房——」
最後這一聲,像是給魏衍之腦後狠狠來了一下。
他陡然驚醒,騎著馬落荒而逃,硬生生撞倒了好幾人,隻身奔入濃郁的夜色中,再也瞧不見。
身後,周江王府的熱鬧越來越遠。
一路不明方向不知跑了多久,他再也控制不住翻身下馬,腳下一個踉蹌幾乎跪倒在地!
「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他先是大笑,隨後眼前被一片模糊淹沒,依稀間好像看到了從前,鳳冠霞帔紅粉佳人,龍鳳花燭燃盡天明,那一夜盛嬌是他的妻。
他們青梅竹馬,情深意篤。
他們……曾是夫妻。
而今天,他費盡心力也沒能阻止這一切,還要眼睜睜看著盛嬌當著他的面成婚,而他自己呢……曾是夫君,今為兄長。
何其可笑!何其諷刺!!
胸口翻滾著怒火,喉間湧上一股腥甜,刺得他一陣劇烈咳嗽,頓時眼前的地磚都被染紅了……
魏衍之擡眼,終於看清了四周。
這裡,是盛府。
那一頂被盛嬌丟棄了的喜轎正孤零零地留在府門外。
地上一片淩亂,早已人去樓空。
他精心安排的喜轎,他專門替盛嬌準備的喜轎,卻無人問津,她寧願選擇走著過去,也不願坐在喜轎裡和他再續前緣。
月色晴朗,當空皎皎。
魏衍之喘著氣,從袖兜裡摸出一方帕子來擦了擦嘴角。
雪白的帕子上還綉著一對鴛鴦,那是盛嬌留給他的。
很快,他的心腹跟了上來:「殿下,慶嘉縣主入宮了……殿下還是早些去跟陛下請罪,可不能失了先機。」
聽到慶嘉縣主這幾個字,魏衍之就氣不打一處來。
要不是曹櫻菀領著人從外圍突破,江舟和他那個心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趕回京城,更不可能與盛嬌完婚。
「呵……好一個英國公之女!走,入宮!」他擦去了眼底的淚意,重又一片陰霾狠厲。
周江王府內,榮敬園。
這裡是江舟所居的院落,也是大婚之後夫妻二人共同起居的宅院。
燈下,盛嬌已經卸掉環佩,洗去鉛華,正在給暉聿檢查傷勢。
江舟在旁不斷跟她說著之前發生的種種。
「多虧了星女及時趕到,後又有英國公之女領著人過來支援,也多虧了她是慶嘉縣主,才能讓魏衍之有所忌憚,才沒有下死手。」江舟一陣感嘆。
盛嬌處理好暉聿的傷:「他雖傷的重,但性命無憂,你不必擔心。」
江舟聞言,結結實實鬆了口氣。
暉聿可是跟著他一道長大的,雖名義上為主僕,但他待暉聿如兄弟一般。
「對不住,我……沒能提前回來。」他對上盛嬌的眼睛,越發小心翼翼、不知所措。
說一千道一萬,大婚之日新郎官遲到,給誰都咽不下這口氣。
「那你預備如何補償?」她垂眸翻出銀針與藥膏,「把衣服脫了。」
江舟瞳仁收緊,面紅過耳:「……這、這是我為人夫應盡的本分,算不得給夫人的補償。」
盛嬌聽得莫名其妙,不經意撩起眼皮,卻見男人羞澀如此,當即恍然大悟,忍俊不禁,「我要給你處理一下你的傷,你在想什麼?」
江舟:……
「給你料理好傷勢,你就趕緊進宮一趟。」她手下忙活著,「魏衍之其人端的是下得了手,也圓得了謊的人,且陛下對他也頗為信賴,這些年恩寵不斷,咱們不能讓英國公小姐幫咱們這麼大一個忙,還置之不理的。」
江舟輕輕頷首:「你放心,我已經提前寫了書信送進宮了,等會兒換身衣裳就去。」
盛嬌驚訝他的周到:「好。」
江舟繞去屏風後頭更衣,燈影綽綽,照亮了他的身影。
哪怕隔著屏風,哪怕隻有一道影子,也能看出男子精壯的上半身。
盛嬌瞥了一眼,頓覺耳根有些燙。
但她畢竟經歷了太多,挪開視線後不消一會兒就已平靜。
江舟:「我去了,你先休息。」
「好。」
江舟出了房門,突然一個箭步又折返回來,在她的臉頰上飛快親了一口。
這一下來得極快,男人身上那特有的炙熱氣息撲面而來,讓盛嬌一時間都忘了避開。
「嘿嘿,我夫人真好看。」他傻憨憨地留下這麼一句,這才闊步離開。
盛嬌:……
擡手摸了摸被他親過的地方,她一陣無語好笑:「這莫不是個傻子吧?」
這一夜,註定了皇帝陛下無法安眠。
先是明貴妃主動替兒子請罪,後有慶嘉縣主進宮告狀,更有周江王世子提前送來的書信。
禦書房內,皇帝坐在案前扶額。
方才明貴妃已經哭得暈過去,叫宮女們扶著回了流華宮。
皇帝揉著眉心:「這事……朕知道了,你是如何得知景王在京郊攔截周江王世子的?」
曹櫻菀一愣,頓時背後發寒,嘴角抿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