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婦就應該麼?」
陳二太太心頭也燃起一股怒火,兩隻眼睛亮得嚇人,那眸色深處的火光燃燃而動。
「那陳家也不曾給我我想要的,這麼多年了,嫂子不都是在一旁看笑話的麼?我一直以為我與嫂子不過是表面上的親戚,夫妻尚且是大難來時各自飛,更不要說你我了。」
她重重擱下茶盞,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陳大太太什麼時候在這個弟妹這兒受過氣?
一時間麵皮漲得發紫,她又拉不下臉來繼續指責,猛地一甩袖子,氣呼呼地走了,走時還一腳踹壞了門角。
陳二太太湊過去看了一眼,嘀咕道:「疼不疼啊,使這麼大勁兒做什麼……」
大太太回到住處,火氣平息後,驚恐不安便如潮水一般自四面八方湧來。
她不停地抹著淚,哪怕心急如焚,這一刻也找不到個解決的法子。
身邊的丫鬟再怎麼安慰都無濟於事。
大太太哽咽道:「要是大老爺回不來,咱們可怎麼辦?陳家……怎麼辦?」
「太太別急,奴婢剛剛聽門房小廝說了,那馮二爺帶走了咱們家老太太、大老爺說是為了協查什麼案件,想來查清楚了就會把人放了的。」
「你不懂。」大太太搖搖頭,「老太太房裡的人也都被帶走了,包括紅嬤嬤。」
其實何止紅嬤嬤,萬媽媽和蔡總管也沒落下。
這時,沒了約束的陳二太太命門房套了車馬,直奔娘家。
見了母親,她便說了剛剛陳家發生的事。
張老太君面色鐵青:「到底還是來了。」
「女兒瞧著這馮二爺不像是那位三爺……手段、法子都淩厲陰毒得多。上回馮三爺命人押走了我婆母還有其他人,倒也沒有怎麼用刑,就是把他們軟禁在了陳家,一一審問罷了。」
陳二太太輕輕皺眉,「可這馮二爺,卻是直接把人帶走,像是要直接打入地牢……」
「這話當真?」張老太君追問。
「人都被帶走了,您說呢?」陳二太太苦笑。
陳家門房小廝看得清清楚楚,陳老太太還有兩位陳家老爺都是被捆上了手腳,被迫跟在馮成康的馬匹後頭跑的,一路跌跌撞撞,那模樣有多凄慘狼狽,可想而知。
都這樣了,陳二太太也不會做丈夫能平安回來的美夢。
顯然馮成康想要打擊的範圍更廣,牽扯到的人更多。
「這馮家也沒個定數,一會兒是二爺,一會兒是三爺。」張老太君深嘆,「既然陳家這般,那咱們也要準備起來了,還好當初……有你提醒。」
她望向女兒,目光中俱是柔軟慶幸。
陳二太太搖搖頭。
心中的不安依舊,還有漸漸擴大的感覺。
馮成康不是馮嘉玉,他遠比馮嘉玉更兇殘……
同時,盛嬌辭別平川公主,由賴晨陽領路,到了正殿。
魏衍之早就等著了。
屏退眾人,他將那證據交給盛嬌。
小小的一方匣子,托在手中沉甸甸的。
鐵木質地,猶如鋼鐵,堅不可摧。
四角各自包有金鑲,隻用了顆顆打磨光潔的玉石點綴,低調華貴,非同一般。
打開一看,裡頭靜靜躺著半片駁書。
那是朝廷重要文件傳遞的憑證。
如今上面專屬於馮家的印章依舊,隻是隨著時光的流逝,有了一些褪色。
盛嬌擡手,輕輕撫了撫,無比遺憾地嘆了一聲:「是假的。」
「什麼?」魏衍之震驚。
「這駁書是真的,但上面的印章是假的。」
「我對比過,與馮家的密印一模一樣。」魏衍之自覺不可能犯這樣低級的錯誤,他也是反覆檢查過很多次,才確認的。
「外形是一模一樣,問題出在這硃砂上。」
盛嬌眸光清瀲,「馮釗是什麼人,就算當初有我父親與之爭輝,他也是朝堂中數一數二的人物,文官的清流,社稷的功臣,他所用之硃砂泥是摻了金粉的,這是聖上的特許,可保數十年不褪色……」
魏衍之明白了。
「想想也對,馮釗既然要陷害我家,要將我滿門推進深淵,怎麼可能親自動手……」她嗤笑兩聲,「沈正業怕是殺不得了。」
證據是假的,人證就必須留著。
她靜靜道,「沈正業人呢?我想見他一面。」
魏衍之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一時間都有些愧對眼前的女子。
是他信誓旦旦將事情都攬下,還以為能水落石出,能手握證據,沒成想臨到了這證據竟也是個假的。
不知為何,他又有些鬆了口氣。
隻要盛嬌不與太子對上,他忐忑不安的心方能稍顯安定。
對上盛嬌的眸子,她還在等。
面對這雙明澈的眼睛,他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好。」
話音剛落,外頭有侍衛來報:「殿下,馮大人拿了幾人投入地牢,這會兒正在嚴審沈正業。」
「哪個馮大人?」
「馮成康。」
盛嬌眉心微動,與魏衍之對視一眼。
趕到地牢時,沈正業已經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滿身囚服全是血痕,可見馮成康下手之狠,遠勝那一日折磨盛嬌。
盛嬌緩步停在了牢房外,半個身子都藏在昏暗中。
見魏衍之來了,馮成康忙請安:「見過殿下,微臣拿到了關鍵性證據,這陳家與沈正業狼狽為奸,系從犯!事出突然,微臣來不及親自與殿下說明,是以特地派人回話,證據俱在,請殿下過目。」
魏衍之目光沉了沉:「你鬧得這麼大,就不怕弄死人?」
「沈正業之罪行,罄竹難書,就算死了,也是死有餘辜。」
馮成康正義凜然。
「案件尚未結案,更未轉交刑部複核,沈正業要是死了,你預備如何去跟聖上回話?」魏衍之冷笑,「還是說……你覺得你能查到的,本王查不出來麼?」
馮成康毫不畏懼,跪下又磕了個頭:「微臣不敢,微臣這般著急,是還有一樁要緊事……牽扯到我馮家,微臣不敢懈怠!」
「微臣要告發我那三弟,這些年一直與陳家勾結,大肆斂財,搜刮民脂民膏!」
「微臣莽撞,若是真下手失了分寸,殿下隻管拿我去向聖上回話,無論活罪死罪,微臣絕無二話!微臣隻盼著……這一顆忠君之心能不被埋沒,如此……即便死了也甘願!」
暗處,盛嬌勾起唇角,滿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