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魏衍之的掌心忍不住緊了緊。
這女人到底清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麼?
居然還想帶馮成康去見早就咽氣了的馮華珍?
她是嫌這潭水還不夠渾的麼?
一時間,思緒複雜,萬千起伏。
下意識地,他往盛嬌的身前挪了兩步,錯開半邊身子想要護著她。
這樣的舉動落在馮成康的眼中就是直白的挑釁——這女人在利用景王殿下的舊情!!
「殿下!這女人妖言惑眾,且她已經被陛下從玉牒上除名,早就不算皇族中人,還請殿下三思,莫要被她迷惑了去!」
馮成康這話一出,盛嬌似乎有些失望。
「你不想見馮華珍了麼?」她又問了一遍,滿是蠱惑。
「住嘴!側妃娘娘的名諱也是你能說的?!」
馮成康拱手低頭,在魏衍之面前重又一副恭敬順從的模樣,「殿下,還請殿下諒解微臣一片苦心,微臣隻是得知小妹惹了殿下不快,所以一時情急,並沒有頂撞冒犯之意。」
魏衍之眯起眼眸。
他沒有搭理馮成康,反而去看盛嬌。
女人眉眼輕笑,眸光深處一片淡漠,撩起眼瞼對上了魏衍之:「你看這人多可笑啊,冒犯的事情都做了,還不承認。果然是馮家,到底根深葉茂,哪怕在景王殿下面前,一樣敢糊弄。」
這話並沒有激起馮成康的憤怒。
跪在地上的男人又是深深拜倒,行了個大禮:「殿下,微臣性子衝動,當年在京城時就是這樣,並沒有真想要冒犯殿下的意思……今日此舉,也是關心則亂,我三弟來淮州多時,卻不曾見到小妹,又聽聞小妹犯錯在先,縱然殿下仁慈,可微臣也情難自已,慌張不安……還請殿下明鑒!」
語畢,他又雙手奉上了黃玉腰牌。
盛嬌抿緊嘴角,不吭聲了。
魏衍之身邊的人上前,接過了黃玉腰牌。
「念你初犯,又是關心側妃在先,這一次不跟你計較了。你來得也算湊巧,是聽說了什麼嗎?」魏衍之語氣淡淡。
「微臣聽聞小妹犯錯,三弟又辦事不利,加上……我馮家上交的暗衛丟失,微臣心急如焚,連夜給京內去了一封信,得了首肯才離開任地,直奔淮州。」
「馮家二郎確實過人,這一路定然風波勞累。」
「不敢,事關我馮家生死,微臣不敢說累。隻求殿下能給微臣一個機會,讓微臣查明此事。」馮成康言辭懇切。
魏衍之接過那一枚黃玉腰牌,在指間輕輕摩挲著。
這可是先帝爺傳下來的好東西。
統共也就十二枚。
馮家就有一份。
這是殊榮,更是身份的象徵。
沉默良久,始終沒有決斷。
那跪在地上的馮家二郎依舊沉穩,匍匐跪倒,都沒動一下。
好像剛剛的衝動莽撞都是一場意外似的。
良久,魏衍之才開口:「也罷,你既然來了,那就與馮嘉玉好好查,最好快點查出個水落石出,待本王料理了淮州的案子後,若你們還沒給出個說法,就別怪本王無情了。」
「殿下放心,微臣定當竭盡所能!」
魏衍之揮揮手:「起來吧。」
馮成康還是跪著:「今日之舉,是微臣衝動,理當受罰,還請殿下狠狠責罰,讓微臣跪在這兒直到明日天亮,以儆效尤!」
盛嬌終於勾起了一抹輕笑。
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對於這個請求,魏衍之不可能拒絕。
要是就這樣讓馮成康回去,那皇家顏面何存?
是不是以後隻要有人手持黃玉腰牌就可以隨意闖入皇家領域?
馮成康此舉,擺明了就是把台階送到魏衍之的腳下。
隻要腦子沒壞,魏衍之絕對會答應。
「那你就在這兒跪著吧。」
——果然。
盛嬌垂眸,擋住了眼底的笑意。
轉向面對她,魏衍之柔聲道:「咱們走吧。」
「不了,我想去看看寶心娘娘,方才馮大人傷到了她,我怕她受驚不小,萬一鬱結在心,反倒會累出病來。」
盛嬌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當著馮成康的面,魏衍之會怎麼選?
片刻,魏衍之還是順著她的意思:「那你速去速回,別忘了這頭還有正事要辦。」
「是。」盛嬌往後退了兩步,恭恭敬敬地福了福。
送走了魏衍之,她在賴晨陽的護送下進入了偏殿。
走上台階的那一刻,刻意回眸,果然看見了馮成康那雙滿是陰毒警惕又不懷好意打量的眼睛。
偏殿內,寶心正在擦藥。
她的脖頸間落下了指印,泛著紫色的淤血。
霜琴看得心驚肉跳。
明明就被勒住了一下,就一下而已,竟然留下了這麼嚴重的傷!
難以想象,要是馮成康多使勁兒一會,寶心搞不好會被他當場勒死。
「你來了。」寶心從鏡子深處瞧見了盛嬌,頭都沒回,聲音聽著沙啞中帶著輕快,好像被傷了也不在意。
「轉過來我瞧瞧。」
盛嬌上前。
霜琴忙讓開了位置:「我去給兩位主子備茶。」
拿起一盒藥膏,盛嬌聞了聞:「好東西。」
「禦貢的呢。」寶心洋洋得意,「馮華珍的匣子裡多的是。」
「景王果真疼她。」
「你吃醋啦?」
盛嬌忍不住橫了一眼:「你如今傷著還能說這樣的話噁心人,可見傷得不重。」
寶心眨眨眼:「不愧是馮成康啊,下手就是有分寸,瞧瞧我這兒難看的,這指印怕是得三五日才能消下去呢。」
「也要不了這麼久。」
盛嬌邊說邊從袖兜裡取出一方疊好了的帕子。
仔細展開,裡頭竟是提前備好的膏藥。
揭開一服,頓時葯香瀰漫。
「頭轉過去一點。」她吩咐寶心。
寶心乖乖照做。
盛嬌將膏藥貼在了她的脖頸處:「不要沾水,保管到了明日就好得七七八八了,用脂粉敷了,一樣能見人。」
「還是你厲害。」寶心誇獎,「馮成康呢?」
「還在外頭跪著呢。」
她頓了頓,「人家要跪到明日天明。」
寶心:「是景王殿下罰的?」
「是人家自己要求的。」
兩人眸光交匯,彼此都心中有數了。
盛嬌望著窗外,仿若自言自語一般:「人家說了,是為了見妹妹一時情急,並非有意冒犯,人家還上交了黃玉腰牌以表誠心。」
「最最重要的,人家說,隻是丟了暗衛,而不是暗衛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