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內秋日遲遲,晏清禾正親自抱著照兒哄他入睡,明月入內,在她耳畔私語了幾句。
言罷,晏清禾愣了一瞬,隨即淺笑道,「這世上樣貌相似的人亦多,何況你也說隻有三分像,怕是難行。」
「主要是傻,咱們好拿捏,」明月絲毫不改神色,仍舊是盈盈笑意,「容貌隻有三分不假,但也隻須這三分,多了倒不好……」
「你啊,越來越精了,也不知跟誰學的,」晏清禾雙眸一垂,調侃道,「既如此,那就帶過來給本宮看看。」
「她在殿外候著,就等著娘娘召喚呢,娘娘現在可要見?」
「讓她進來罷。」
明月默契地接過六皇子,又遞給乳母,指揮著太監將搖籃搬出去,方去殿外,將那姜玉牧迎了進來。
二人入內時,晏清禾已然端坐於榻,殿內一片寂靜。玉牧何曾見過皇後這樣的貴人,又怕皇後追究她失禮一事,因此格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隻得埋頭道,
「臣女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萬安。」
玉牧聽到上空傳來一道頗為溫柔的聲音,「規矩倒是學得不錯,快起來罷。」
玉牧起身,仍舊是恭恭敬敬地垂著頭,立在中央。
「擡起頭來,讓本宮看看。」
玉牧擡起頭來,與皇後對視。
姜玉牧長得並非絕色,甚至與同齡的官宦小姐相比也算不得上成,但她最大的優勢便是年輕。那如剝了皮的雞蛋一般的臉頰,簡直水靈得可以掐出花汁來,一雙杏眼更襯得她雙眸含情,嬌羞可愛。
杏眼……晏清禾不禁笑了笑,是了,那人也有這麼一雙乾淨清澈、清純嬌憨的杏眼。
她對明月笑道,「果然如你所言,是個美人坯子。」
明月道,「奴婢知道,娘娘是最愛欣賞美人的。何況姜姑娘天真活潑,豈似那般心機深沉之人令人作嘔?」
長得像,性格好,還不聰明。明月微微一笑,用鼓勵地目光望向姜玉牧,希望她開口說上兩句,能夠坐實了她的無知。
玉牧聽了皇後主仆的一唱一和,見二人都在誇賞自己,心中的緊張頓時消散一半,取而代之的是喜悅和激動,她愈發神采奕奕地看向皇後。
「好孩子,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今年多大了?」
姜玉牧將自己的情況一一道來,聽得皇後頻頻點頭,最後隻聽得皇後親切道,「走近些來,讓本宮仔細瞧瞧。」
玉牧向前走了兩步,順勢說道,「娘娘說臣女好看,其實娘娘才是真正的美人坯子呢,臣女隻是年輕幾歲,若是如娘娘一般大小,定然是不及娘娘好看的……」
晏清禾輕笑一聲,打趣地望向明月,明月也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假裝不理睬。
眼瞅著玉牧糊塗的神情,她問道,「怎麼?本宮已經人老珠黃了嗎?」
玉牧此刻才知自己說的話大錯特錯,連連擺手解釋,「不不不,不是的娘娘,是臣女……臣女一時說錯了話,娘娘不老,一點都不……」
「罷了,本宮知道你是無心之說,不必在意,」晏清禾拉過她那雙珠圓玉潤的手,和藹可親道,「不過,玉牧啊,一看見你,本宮就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是在這個鳳儀宮裡,本宮看見了一個極好看的姑娘,和你一樣好看……」
說罷,她停下來回憶片刻,緩緩念道,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台。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明月見那玉牧陷入沉思,恐她猜出什麼,隻連忙提醒皇後道,「娘娘,往事不可追啊……」
晏清禾緩過神來,問玉牧道,「你知道這首詩是誰寫的嗎?」
玉牧搖搖頭,「臣女不知,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娘娘可以告訴臣女嗎?」
晏清禾放心道,「無妨,本宮隻是想誇你如驚鴻照影一般美好罷了。」
「那……娘娘,您說的那個女子,她現在怎麼樣了?」玉牧好奇道。
晏清禾愣住,心想,她早就死在這鳳儀宮裡了,就倒在你我的腳邊。
可她到底是沒說出口,隻是淺淺道,「她出宮了,本宮許久沒有見過她,也不知她境遇如何。」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玉牧懵懂地點了點頭,心裡覺得那人或許是個跟皇後有一面之緣的宮女,年紀一到,自然也就被放出宮嫁人了。
「明月,」晏清禾吩咐道,「本宮跟姜姑娘一見如故,很是歡喜,由你親自護送她回儲秀宮,今日失禮一事就此作罷,誰要是敢再提,就一律打發回宮。」
「是。」
「可是娘娘……」玉牧仍舊是不合時宜地開口了,「都是我姐姐姜玉牧的錯,能不能……」
「好孩子,」皇後拍了拍她的手,勸誡道,「她是你的親姐姐,你更要與她和睦才是。去吧,回去和眾人好好相處,以待來日,本宮等著喚你一聲妹妹呢……」
「娘娘……」玉牧感動極了,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更是早把誣陷其姐一事拋到了九霄雲外。於她而言,有了皇後這句話,自己是必定能入宮為妃、光耀家族了……
「去吧。」
晏清禾給明月遞了個眼神,示意她趕緊送姜氏離開,跟蠢人說話,倒是比跟聰明人說話還要累上許多。
……
晏清禾隨後就靠在案上扶額小憩,不知過了多久,明月再次歸來,笑道,「娘娘,姜氏已經回去了。」
「嗯……」晏清禾閉著眼,迷糊道,「你做的很好,她確實很適合做一顆棋子,」
「那娘娘想好要如何下了嗎?」
晏清禾搖搖頭,似乎頭疼得厲害,「陛下對先皇後的感情非同尋常,咱們下棋必須慎之又慎,第一步就萬萬不能出錯。」
「娘娘說的是……」明月附和道,「不過……奴婢不明白,娘娘既要拉攏姜氏,何不做個順水人情,將她姐姐打發回家?如此一來,一是可以讓姜玉牧更信任娘娘,二是免得她被其姐日後所加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