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的質問悲戚又憤恨，真正是來自靈魂的質問。
秦風捫心自問：無論再好的人，經歷過如此多的磨礪和痛苦，都不敢保證自己仍舊能維持本心。
武真人或許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的分身在每一次輪迴的時候都會忘記前世的種種，被洗乾淨一切之後重新過來。
這樣以來，他永遠都是乾淨的、純潔的、對這個世界滿懷希望的。
秦風不明白為什麼身為武真人的分身，必然會經歷這樣痛苦悲慘的人生。
不管是他，還是面前這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平行時空的自己。
「秦風」的眼裡現在除了絕望之外，已經滋生出了一絲瘋癲。
這是正常的，事實上秦風覺得如果他要是這都不瘋的話，那自己在進入臨仙大陸的時候也就不會將他頂替，而是被他所吞沒了。
畢竟試問如果要有一個分身來主導武真人的最後的意識的話，當然要是心理防線最為強悍的那個。
否則，又怎麼堪稱救世主呢？
反正秦風認為自己絕對不會是救世主，和「秦風」比起來，他自身的缺點更多。
他能夠將「秦風」替代，或許是因為……
「或許，導緻你自己總是走向悲劇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個吧。」
「什麼？」秦風忽然開口，讓「秦風」愣了一下，似乎沒明白他的意思，就連眼裡的那一絲瘋癲都暫時凝固了，演變成了疑惑。
秦風臉上仍舊是不變的雲淡風輕，似乎剛才「秦風」的這一番獨白能觸動他半分。
相反，他現在比之前更加漠然。
「你也說了，我們都是武真人的分身。作為他的分身，我們每個人都會經歷悲慘的人生然後痛苦死去，再一無所知地重來、重蹈覆轍。」
「你想要佔據我的身體，代替我活下去，無非是因為即便我接手了你那糟糕的人生殘局，也仍舊打出了一手還算不錯的牌，所以你動心了。」
「可是這麼久了，你在無數個瞬間見縫插針地動搖我的心境，你成功了麼？」
成功了麼？
「秦風」愣住了。
他現在應該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他成功了麼？成功過麼？
沒有。
這半年多的時間，他一開始以為秦風的到來不會改變什麼，他的人生已經一團亂了。
即便他身懷種子，可是一個凡骨，在臨仙大陸那樣的世道上遲早會死。
這比一個徹頭徹尾的凡骨還要不如。
凡骨修仙，多麼不自量力？
他不僅會失敗，還會成為無數人的眼中釘，即便成功了，也有無數修行者要將他拉下來。
可是後來，他眼睜睜地看著秦風一次次死裡求生，一次次經歷痛苦而百折不屈。
他動心了。
他開始嘗試在不經意間動搖秦風的心境，不會做得太明顯，避免被秦風發現。
等秦風回到現代世界之後，他終於徹底動心了。
在這個世界裡有許多他沒見過的東西，不過這都不重要，他可以學，他仍舊是那個聰慧過人的少年天才。
最重要的是，這個世界沒有修行者、沒有凡骨和靈骨之分，沒有魔族。
這裡人人平等，隻要他願意，他就可以在這裡有立足之地。
而且在飛機上的時候，「秦風」看到了秦風過去的人生，看到了今後的希望。
隻要他能佔據這具身體的主導權，將所謂的拯救世界拋之腦後，那麼他就可以以自己的身份活在這個世界，平安順遂地活過接下來的時間。
哪怕古神蘇醒之後可能將這十三個世界一起毀滅，但那又怎麼樣呢？
他已經知足了。
在過去的三千年裡，他經歷的磨鍊和痛苦已經夠多了，哪怕最後還有幾年安穩的時光，他也心滿意足了。
最起碼這一次在死的時候，能夠有這麼多人給他陪葬。
但是他又失敗了。
不僅沒有能夠動搖秦風的心境，甚至自己還被他給發現了。
明明在死亡的狀態下，自己擁有的記憶是比秦風更多的，佔據了絕對的優勢，最後卻輸給了一無所知的秦風。
為什麼？
「你以為我為什麼能從你那一灘爛泥的人生殘局裡脫身？僅僅是因為我有一顆種子麼？」秦風擺弄著手裡的半朽劍，神色輕鬆地問道。
「為什麼？」「秦風」死死地盯著秦風，連他自己都沒發現，這次他問起的時候語氣帶了幾分急促和焦灼，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
見他如此，秦風掀了掀眼皮，笑道：「因為我比你更加勇敢。」
「勇敢？」似乎沒想到秦風會說出一個如此普通的辭彙，「秦風」的表情有些怪異，很快就掛上了幾分嘲諷：「呵呵，說來說去，不過是因為你的體內比我多出來一顆種子罷了……」
「不不不，這顆種子不是我體內多出來的。」秦風搖了搖頭，說出了一個讓人震驚的事實。
「事實上，我一開始也是和你一樣的看法，我以為這顆種子是我自己獨有的，它會伴隨著我的靈魂穿梭空間。」
「畢竟如果你也有種子的話，自然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
「但剛才我說了，我高看你了，這顆種子明明一直就在你的體內，你卻從來沒有將它激發過，甚至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你太弱了。」
越是輕描淡寫的口吻，越是能夠造成成倍的傷害。
比如現在，秦風這番口吻，彷彿從來沒把這個平行世界的自己看在眼裡。
彷彿他從來不認為眼前這個「秦風」是自己。
他對自己產生了輕蔑和鄙夷。
「這、這不可能！」
「秦風」當然是不接受的，和秦風碰面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對秦風產生殺意，讓秦風忍不住挑了挑眉頭。
還不錯，還能產生殺意，說明還有底線，還有不可觸碰的逆鱗。
不肯承認自己弱，有時候也是變強的條件之一。
「不可能？為什麼不可能？」秦風嗤笑一聲，語氣越發涼薄：「你身體內的那顆種子，如果我告訴你就是在你徹底死亡的時候才激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