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野看不見。」

　　阿聰以為，池然是知道這事，看她的反應應該是什麼都不知道。

　　半天，池然也緩過來勁。

　　「怎麼會看不見，是來這出的問題，還是……」她腦子裡亂鬨哄的，心裡害怕著，思緒萬千，無數個念頭在心中閃現。

　　不可能，大哥的眼睛不可能看不見，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瞞得住大家。

　　阿聰沒說話，繼續趕著馬車。

　　池然越想心裡越是不安，心中已有了答案，突然憤恨難平，想想在東江的日子，這股子情緒又漸漸平靜下來。

　　「他早就看不見了對嗎？」

　　「出國前，就已經看不見。」阿聰說道。

　　池然想想之前的事，難怪他不接電話，不回信息，難道那時候就已經看不見。

　　「我打個電話。」她打給向雯雯，有了新手機還沒用過。

　　以前，向雯雯從不接陌生電話，現在電話一響，從不看號碼。

　　池然直接問道：「大哥的眼睛怎麼回事？」

　　「你已經知道了。」向雯雯一直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兩天還在擔心，池然要是看到大哥是個盲人，會怎麼樣。

　　「我就說，眼睛看不見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瞞得住所有人，原來你們都知道，唯獨我不知道。」池然真的很生氣，別的事騙她就算了，這種事也騙她。

　　向雯雯知道說什麼都沒用，從決定幫大哥隱瞞後，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這件事不該瞞著你，但是大哥執意如此，我們也沒辦法。」

　　「所以他非要跟我離婚，也有這方面的原因。」池然想到這些，心裡別提有多難受。

　　向雯雯還真問過大哥，非常肯定的說道：「不全是。」

　　「還有別的原因。」池然一聽，心裡更惱火了，除了這事大哥還有多少事瞞著她。

　　向雯雯不想瞞著池然，這事早晚都會知道。

　　「你出身成分不好，對大哥有影響。」

　　「我影響他什麼？」池然一時沒反應過來，聽到這話感覺自己像是垃圾一樣被人嫌棄。

　　向雯雯知道，這麼說池然一時很難接受。「孟家的事先不說，瘋子是你外公這件事也會被調查，我大哥如果跟你有婚姻關係，就很難說的清楚。」

　　「不用說了。」

　　池然心底深處湧動著難以遏制的憤怒，好似一頭魔獸在不斷的叫囂，如果繼續聽下去，她怕自己會發瘋。

　　「說到底，還是我配不上他。」

　　「池然，大哥此行，兇多吉少，如果他不幸犧牲，請你把他的骨灰帶回。」向雯雯強忍著淚水，說出爺爺的囑託。「這些話，是爺爺讓我轉告你的。」

　　「這段時間，我不會在聯繫你。」

　　池然直接掛了電話，胸口悶悶的疼著，這種愛恨交織，憤恨難平的滋味，真的很難受。

　　「我又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我又沒有做錯什麼。」她難過的是，大哥跟她離婚的原因是為了死後能成為烈士。

　　這是向家人的命。

　　她一聽雯雯那麼說，立刻就明白了。

　　之前，向奶奶也說過，向家兒女，就算死也要死的光榮，死的其所，死後一定要葬在烈士陵園。

　　那時她還在想，大哥已經退役，就跟這些沒有關係了。

　　要不是大哥退役，估計都不會跟她結婚。

　　婚姻結束了。

　　她被利用完了。

　　大哥總歸回到了大哥的路，而她還在原地傻傻的等著，甚至連他眼睛瞎了這麼大的事都沒資格知道。

　　「向野，你就是個王八蛋。」

　　走到鹽海邊，池然大聲喊著，發洩著心中的不滿，憤怒。

　　阿聰什麼都沒問，隻是站在遠處看著，越看越覺得心酸。

　　不知過了多久，池然的情緒才稍微平穩下來。

　　「讓你看笑話了。」她知道不該這麼情緒化，也知道自己不該為一個拋棄自己的男人痛苦。

　　阿聰卻說：「哪有什麼笑話，看得，讓人心疼。」走上前，想對她說，不要緊，都會過去。

　　話到嘴邊，卻沒說出口。

　　池然轉過身，背對著阿聰。

　　「我今天才知道離婚的原因，很可笑，也很諷刺。」

　　「因為瘋子。」阿聰看著池然，不管是誰，隻要跟瘋子沾邊，就別想這一生沒有污點。

　　池然回頭看著阿聰，義憤難平。「就是他，因為他我才變得如此不幸。我外婆為了引他出現，用我設局，用我當棋子，哪怕我死了都沒關係。」

　　說到這些時，她潸然淚下，哭笑不得的後退兩步，搖了搖頭，滿身散發著極緻的破碎感。

　　「這些都不重要，不重要。」她擺了擺手，轉身時感覺自己能活著都是奢侈。

　　阿聰心疼的看著池然，緩緩低下頭，輕嘆道：「你知道，有多少孩子死在瘋子手裡，我們這些能活下來的人，卻終身離不開他。」

　　「那是他的錯，跟我沒有關係。」池然大聲吼著，被抓到這裡是幸還是不幸，每天晚上睡覺都不能踏實的睡著，很怕自己一覺醒來就沒命。

　　這些，她都沒說過，也沒表現出來。

　　阿聰走上前，單手從後面抱住了池然脖子。

　　高大的身軀擁抱著她瘦弱的身子。

　　池然哭的有些顫抖，不知哭了多久，興許是哭累了。

　　等她醒來時，自己躺在馬車裡，身上蓋著毯子。

　　夕陽落日。

　　哭腫的眼皮，睜開時有點難受，手一摸都能感覺到那兩個腫眼泡。

　　池然從來沒這麼痛徹心扉的哭過，是哭累了才睡著的，還是哭暈了，完全不清楚。

　　「聰哥，怎麼沒回去。」

　　「帶你來這裡，就是為了看夕陽，看完我們就回去。」阿聰一直坐在沙灘上，離馬車不遠。

　　池然從馬車上下來，走到阿聰身邊，看著煮熱的咖啡。

　　「沒想到，你還挺浪漫。」

　　「我父母是很浪漫的人，從小受他們感染。」阿聰從沒提過自己的母親，端起咖啡遞給池然。「等會，這裡會很美很美。」

　　喝著咖啡，下午的悲傷好像從未發生過，那股情緒也消散了許多。

　　「這裡真的很神奇。」

　　「鹽海，是我們這裡的醫療聖地，可以治癒所有傷悲，痛苦。」阿聰小時候，隻要難過就會來這裡。

　　池然看著鹽海的日落，看著看著，心情便平復下來，感覺特別的平靜。

　　「所以，你特意帶我來看鹽海。」

　　「你心中的結太深了，雖然我不是心理醫生，但是像你這樣的情況，我們這裡從不缺少。」阿聰撿起一塊小石子，朝海面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