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的風帶著暖意,吹進書房裡,陽光投下千絲萬縷的絲絛,照出空中跳躍的塵埃。
書房裡,趙九和陳果兒一坐一站,一大一小,倆人大眼瞪小眼。
趙九氣勢如虹,端坐在書案後,眸光如履寒冰,在他周身豎起了一道冰牆,將屋子裡的暖意摒除在外。
他似一頭猛虎,盤踞在此,隨時準備撲上去撕咬開面前獵物的喉嚨。
陳果兒也不甘示弱,挺胸擡頭,迎視著趙九冰潭一樣的眸光,眼裡兩簇火苗躍動。
隻可惜火苗終究太過微弱,在冰潭面前愈見萎頓,卻依舊頑強的燃燒著。
她似一隻小獸,在獸王面前弱小的可憐,卻依舊伸出利爪。
然而利爪雖鋒,在獸王面前卻不具殺傷力。
力量相差太懸殊了。
「你要說啥就說,這聽的見。」陳果兒為了讓自己更有氣勢,刻意拔高聲音,卻也因此顯得有些虛張聲勢。
其實也怪不得陳果兒這樣,別說她隻是個小姑娘,就算朝廷大員,在趙九的氣場下也照樣潰不成軍。
陳果兒能做到在趙九的盯視下還不腿軟跪在地上,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她倔強的小臉帶著挑釁,趙九胸中的怒火節節攀升,千年不變的寒冰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眸中冰層漸漸龜裂。
「啪!」趙九重重的一拍桌子,從他十四歲以後,就再沒人敢如此挑釁他。
這丫頭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陳果兒被嚇的一激靈,臉色都變了,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趙九發脾氣。
就算之前在去府城的路上的那一次,趙九也隻是面色陰沉,並沒有發火。
陳果兒心裡突突直打顫,又氣又委屈。
明明就是他不佔理,卻又胡亂髮脾氣,堂堂的小王爺,大將軍,欺負她一個小女孩子很有成就感嗎?
陳果兒瞪大了眼睛,水汽氤氳,她卻倔強的不讓它掉下來。
趙九浸淫官場多年,除了善於隱藏情緒之外,也習慣了不露聲色,哪怕是有天大的事他也照樣談笑風生。
像今天這樣失控還是第一次。
尤其看到陳果兒驚慌的小臉,泫然欲泣,卻努力忍著眼淚的樣子,趙九心底那股子怒意頃刻間煙消雲散,繼而湧起濃濃的後悔。
他實在不該嚇她,她還這麼小。
趙九眸底微動,想說點什麼,可話到了唇邊卻說不出口,舌尖似有千斤重。
他不習慣,也沒哄過女孩子,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
正猶豫間,卻見陳果兒一轉身跑出去了。
頓時趙九面子也顧不上了,著急的看向門口,「果兒……」
卻隻見到陳果兒翩躚的裙擺。
趙九再次捶了下書案,小丫頭肯定又氣又委屈,他不怕陳果兒生氣,隻是他捨不得。
他的果兒是妗貴的,耀眼的,就算是他也不能給她氣受。
這邊廂趙九正想著怎麼哄陳果兒,她自尊心極強,送她銀子肯定不行,除非送一些能討她歡心的。
可趙九一時間又想不到什麼好物件。
正在他懊惱之際,就聽到咣當一聲巨響,震耳發聵。
趙九倏然轉寰,就見陳果兒站在窗外,一半窗戶打開,另一半被人從外面大力甩上。
方才發出的那聲巨響,就是陳果兒甩窗戶的聲音。
而她揚著倔強的小臉,還朝他比出了一根中指。
如潮的悔意瞬間又被怒火覆蓋,趙九額頭上青筋突突直跳,他不知道那根中指代表了什麼,但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意思。
「陳果兒!」這還是趙九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叫陳果兒,可見他是氣急了。
而窗外的小人兒早已經一溜煙的往外跑了,嫩粉色的裙角起舞,上面的蝴蝶在她的動作下翩然欲飛。
陳果兒又不傻,她才不會留在那裡當炮灰,此時不蹓難道還等著遭雷劈嗎?
陳果兒撒開腳拚命往院子外跑,這時候大腳的優勢就充分體現出來了,她速度飛快,眨眼間就到了院子門口。
剛才趙九拍桌子那一下把她嚇壞了,同時也氣壞了。
忍氣吞聲從來都不是陳果兒的性格,對方給她一拳,她就要回去一腳。
哪怕打不過也要咬掉對方一塊肉。
她在書房裡踅摸半天,隻看到了花瓶和香爐。
那些都是瓷器,而且是很昂貴的。
陳果兒就算髮脾氣也不捨得禍禍東西,想找一個既能出氣,又聲音夠大的,夠氣勢的,她就看中了窗戶。
趙九拍桌子,她就把窗戶甩回去。
誰怕誰?
然而她剛跑到院門口,就被人攔住,攔著她的人正是六郎,今天是他和另一個近侍當值。
陳果兒在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六郎,還打了招呼,也因此出了事才敢往外跑。
別人不能通融,六郎肯定沒問題。
然而,她錯估了形勢。
「果兒。」。」
陳果兒瞪大了眼睛。
回去?
那不是找死嗎?
趙九能饒了她嗎?
「六郎哥……」陳果兒的話還沒等說完,就聽到身後趙九的聲音響起。
「過來,別再讓我說第二遍。」趙九陰冷的聲音似烏雲蔽日,籠罩在陳果兒的頭頂。
她耳邊彷彿聽到了喪鐘在敲響。
陳果兒扁了扁嘴,控訴的看著六郎,要不是他攔著,這會她早跑出去了。
哪怕知道這裡是乾園,是趙九的地盤,隻要他一聲令下,陳果兒插翅也飛不出去。
但是,能晚面對一會是一會,至少等到他氣消了點。
六郎摸了摸鼻子,不敢面對陳果兒指責的目光,他們是堂兄妹,他理該照顧陳果兒。
更何況當初要不是陳果兒,他也沒機會跟著九爺。
可眼下的情況是,他是九爺的近侍,必須唯九爺的命令馬首是瞻。
隻能對不起陳果兒了。
「回去吧,果兒。」六郎為難的道,眼睛瞥向一旁,瞄了眼一同當值的近侍。
那意思是就算他放了陳果兒,另一個近侍也不能放了她,更何況九爺就在後面看著。
陳果兒更鬱悶了。
這時候身後再次響起趙九的聲音,「是要我親自過去抱你進來,還是讓人抗你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