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臉一紅,前幾天葛先生給他講這裡的時候正巧下人進來叫小十三,因此他就沒聽清。後來葛先生也有事走了,七郎就一直沒得機會問。
陳果兒也湊過去看了下,才知道七郎錯把竇字念成了賣,這兩個字有些相近,七郎本來也沒正經學過,念錯了也不稀奇。
「拾鋤之足也敢妄端聖賢書,可笑。」書生輕哼了聲,神態裡儘是不屑。
陳果兒眉頭緊蹙,這是罵七郎本來該拿鋤頭的手卻跑去拿聖賢書,而且還把手比成腳,這書生太刻薄了。
七郎雖然沒太聽懂書生的話,但也知道對方在諷刺自己,滿面羞愧的低下了頭。他知道自己鬧笑話了,早知道就不念出來好了。
隻是他最近跟葛先生學了很多,也想教教陳果兒,這才不知不覺間念出來了。
「哥,你別上火,你啟蒙晚,多學學就好了。」陳果兒安慰七郎,「不是有句話說嗎,有志者不在年高,無志者空活百歲。」
陳果兒說著掃了一眼書生,就算他年紀大又怎樣,七郎夠認真刻苦,以後照樣可以攆上來。
書生也聽出了陳果兒的反諷,輕嗤了聲,神色間越發的輕蔑,「龍生龍,鳳生鳳,豈知貴賤在娘胎裡就已經註定了。」
七郎的頭更低了,聽出來書生說他出身不好,雖然心有不甘,可這也是事實。
「佛曰眾生平等,與生俱來的高低貴賤都是父母給的,真正有本事的人要靠自己爭來。」陳果兒給七郎打氣,「是金子早晚會發光,鯉魚還能躍龍門,撲了蛾子還能化繭成蝶吶。」
書生更加不屑了,徑自放下書本,從袖筒裡拿出一支紙扇打開輕搖,「世間鯉魚無數,獨躍龍門的卻隻一二,況本泥鰍乎。」
這是說七郎是個泥鰍,連跟鯉魚躍龍門的資格都沒有。
陳果兒冷睇書生自命風流的樣子,明明天這麼冷,還拿把扇子裝模作樣的扇風,他腦袋有病吧?
陳果兒盯著自己的腳,突然眼睛一轉有了主意。彎下腰把鞋帶解下來,湊到書生跟前,對著他的臉連綳直了鞋帶。
書生沒想到陳果兒會過來,下意識的往旁邊躲,「你要作甚?」
做腎,我還做腰子吶,陳果兒腹誹。
「沒事。」陳果兒一臉認真的盯著書生,「我就是看風太大,怕你把舌頭扇下去,我好幫你抓著點。」
書生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這是說他風大閃了舌頭,頓時臉色紫漲,忿忿的收起了摺扇。
「噗。」一旁昏昏入睡的中年人噴了出來,看到書生漲紅如滴血的臉,強忍住笑意,隻是嘴角卻不斷的抽搐。
「對嘍,這就安全多了,天冷,風大,要注意身體。」陳果兒一本正經的坐回去,重新把鞋帶繫上。
這下不光中年人忍不住了,青布褲褂和藍色褲褂的人也忍不住了,車廂裡傳出爆笑聲,驚動了前後幾輛車的人紛紛往他們這邊看來。
書生聞言猛的回頭,手中的摺扇收也不是,繼續扇也不是,忿忿一甩袖子,「米粒之珠也敢同皓月爭輝?」
「大白天的說夢話,太陽還沒下去吶,哪來的月亮?」陳果兒掀起棉布窗簾,「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麼聊齋,真要是身份貴不可言的人也不至於坐在這了,還是說你是哪個大人微服私訪來了?」
陳果兒挑眉斜看著書生,中年人和青布褲褂以及藍色褲褂的人也看過去,看了半晌似乎確定書生並沒有做官的氣質,紛紛收回了視線。
書生被陳果兒一頓擠兌,尤其另外幾人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他,那種感覺如鈍刀子淩遲,令他羞憤不已。猛的挺直了身子,昂首用鼻孔朝著陳果兒。
「吾乃大魏五年恩科第三十九名秀才,此去陽山縣做師爺。」書生睥睨著陳果兒,一副這下怕了吧的表情,「別怪我沒提醒你,日落前這輛車就能到陽山縣,現在麼……」
書生冷笑了聲,微微掀起棉門簾,「已經是申時了,你要下車還來得及。」
未竟之意就是陳果兒如果不下車,等到了陽山縣就把她抓起來。雖然他隻是個師爺,確切的說是即將上任的師爺,沒權利空口無憑的抓人。
但是百姓最怕管,就不信這兩個小子不怕。
陳果兒暗自翻了個白眼,大魏五年,現在已經大魏十三年了好嗎?考中了秀才八年都沒中進士,想也知道這書生不定花了多少銀子才謀了個師爺的職位,還不一定真假,說不定是唬他們吶。
不光是書生,其餘三個人也都看向陳果兒,青布褲褂和藍色褲褂的人下意識的坐直了身體。陳果兒這時候下車無疑是最好的,這裡荒無人跡,還沒到陽山縣城門,是最佳動手的地點。
不過陳果兒手裡有免死金牌,她下車的可能性不大,但至少他們能確定東西放在哪。除此之外,藍色褲褂嘴角微勾,還有筆大買賣……
陳果兒自然是不怕的,她的免死金牌相當於尚方寶劍,趙九說過在整個遼南府都管用。下意識的手要伸向懷裡,眼角餘光接觸到七郎有些擔憂的眼神,陳果兒的動作又停住了。
雖說免死金牌有用,可縣官不如現管,更何況隻是一塊牌子?
況且財不露白,陳果兒也不想多生事端,擡起的手又放了回去。
青布褲褂和藍色褲褂互視了一眼,他們都看到了陳果兒剛才手伸向的方向,眼底閃過一絲得意。
書生見陳果兒不說話了,嘴角揚起,果然害怕了吧?不趕快過來賠禮道歉就要他們好看。
「有眼不識泰山了,還真是位大人,小人眼拙了。」陳果兒笑了笑,暗自噁心了一把,拍馬屁也不易啊。
「哼。」書生冷哼了一聲,神色間越發的得意了,再次拿起摺扇打開扇了起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這就是說來不及了?陳果兒覷視著書生,無下限的捧臭腳她倒也不是做不來,隻是他麼……
還不值得陳果兒這麼做。
可書生擺明了不會罷休,還有什麼辦法吶?
窗簾吹起,夕陽餘暉灑進車廂,給陳果兒的身上裹上了一層金芒,陳果兒眼睛一轉計上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