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積雪皚皚，當初因為怕暴露目標，陳果兒沒敢把根柱爹的墳頭土培的太高，此刻又被大雪覆蓋住，因此找了好半晌才找到。
好不容易把四周稍稍清理乾淨，陳果兒又吩咐連枝，「去把點心裝幾盤過來，再弄點酒，孫叔愛喝酒。對了，看看咱們的人有沒有抽旱煙的，也弄點過來。」
根柱本姓孫，孫叔就是他爹。
連枝答應一聲，和彩鳳去準備。
這時候，陳果兒就聽到不遠處響起爭執的聲音，擡眼看過去，就見鄢南林神色不虞的正和趙九說話。他們的聲音並不大，但陳果兒依舊聽的很清楚。
「你捨近求遠，不顧大雪封山，置這麼多人危險於不顧，就為了一個死人？」鄢南林臉色很不好，「趙將軍別忘了此行的目的，你們的皇上可是派你來幫本皇子的。」
眼見著四周雪越下越大，地上的積雪已經沒過腳踝，這還是附近有樹木擋著，加上這裡地勢偏高。至於窪地的積雪已經差不多沒過腰了，再這樣下去他們別說是天黑前趕到河西府了，怕是連出這大山都困難。
到現在鄢南林甚至懷疑趙九根本就是陽奉陰違，不想幫他。
趙九隻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拿皇命來壓他？
「本將軍之前已然說過，鄢皇子若不願同往，大可自行離去，咱們河西府見。」趙九神色如初，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語氣中帶了一絲譏誚。
鄢南林神色一滯，被噎的說不出話來，趙九之前確實說過這話，可這種情況下他怎麼離開？
雖然魏帝已經下旨讓趙九帶兵去幫他，而且趙家軍也已經在百裡之外，但一日沒奪回皇位，就多了一分變數。
他必須牢牢的跟著趙九。
趙九撂下這句話之後，也不再理會鄢南林，轉向不遠處的陳果兒，「都準備好了？」
他雖然神色依舊清冷，但周身的凜冽已然盡褪，氣勢也緩和了很多。
陳果兒點點頭，看了眼鄢南林，轉向趙九，「我先過去了。」
鄢南林的那句為了一個死人太不尊重人了，陳果兒聽的冒火，可又無法反駁，畢竟他也有他的道理。
「我陪你。」趙九緩步過來，和陳果兒一起來到了根柱爹的墳前。
根柱已經站在一旁，不高的墳包被重新整理了一番，又有人挖了新土培高了一些。
前面擺了香爐，裡面燃著三根香，幾盤點心羅列，旁邊一桿旱煙袋，還有一壺酒及酒杯。
趙九、陳果兒和根柱並排站在墳前，其他眾人都站在後面，所有人都神色肅穆。
「爹，俺來看你了。」根柱未說話已經哽咽，眼睛紅紅的，跪在事先準備好的蒲團上，倒了一杯酒灑在墳前，「爹，你在下面還好吧，甭惦記著俺，俺，俺挺好的……」
後面的話已經說不出來了，根柱不斷的擡起胳膊抹眼淚。
陳果兒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冷靜點，「孫叔在天之靈看到你這樣也不會安心。」
根柱點了點頭，努力忍住眼淚，站起來退到一旁。
陳果兒來到蒲團跟前，也跪在上面，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孫叔，謝謝你救了我並照顧我，要不是有你和根柱，我活不到現在。」
拿起旁邊的酒壺，倒了一杯酒灑在墳前，又接過彩鳳點燃的旱煙，雙手放在上面。
「孫叔，我答應你一定會好好照顧根柱，您在天之靈就安息吧。」陳果兒說著再次磕了個頭，才站起來回到趙九旁邊。
趙九並沒有去蒲團那裡，朝墳包躬身施了一禮，接過六子遞過來的酒杯撒下去，良久之後，吐出了幾個字，「多謝你，放心吧。」
雖然隻有短短的六個字，卻代表了趙九的感激和承諾。
祭拜完畢，眾人離開了墳前，想起數月前的一幕，不少人都心情沉重。
尤其是彩鳳幾個，當時是她們護送陳果兒才出事的。
而這時候，鄢南林也才知道來祭拜的人是陳果兒的救命恩人，看著她和趙九走過來，尷尬的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又無話可說。
剛才他還在侮辱逝者。
陳果兒也看到了鄢南林，並沒理會她，實在是提不起心思，剛才他的話太傷人了，尤其還是當著孫叔的墳前。
「上車吧，今晚是出不去了，先找處地方落腳。」趙九拍了拍陳果兒的肩膀，帶著她上了馬車，由始至終都沒看一眼後面的鄢南林。
鄢南林放在袖底的手攥了攥，最終什麼都沒說，轉身也鑽進了後面的馬車。
山路難走，再加上漫天的大雪，就更加難行。好在山裡林木茂密，樹多的地方積雪不是太厚，倒是比之前在山頂的時候容易了些。
一眾車馬離開了根柱家，朝西北方趕去。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眼見著前面再有不遠就出樹林了，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那邊的積雪更深，也更難走。
趙九吩咐找處背風的地方停下來休息一會，吃點東西再繼續趕路。
連日來趕路，又加上下雪，眾人都十分疲乏，聽到休息都振奮起來。
六子帶人找了一處土坡背後，讓馬車停下來。
所有人都行動起來，有人撿柴，有人找出乾糧，也有人拿出鍋準備生火燒水。雖然附近沒有水源，但地上厚厚的大雪化開就是水，這倒是方便了許多。
人多幹活快，很快清理出一塊地方，架上了幾堆乾柴。
山裡最不缺的就是柴禾，撇去上面被雪浸濕的柴火，下面也有乾柴。
乾糧都是現成的，隻要燒點熱水就能對付吃頓飽飯。
陳果兒和趙九、鄢南林坐在一處乾柴旁，前面是噼啪燒著的柴火，烤的人暖烘烘的，後面則是北風煙雪，陣陣寒意席捲。
其他人還好說，或經歷過野外生存，或身強體健。
唯有陳果兒最怕冷，雙手伸向火堆旁暖手，饒是如此依舊凍的瑟瑟發抖。
趙九拉開風氅，把陳果兒圈進懷裡，頓時來自他身上暖烘烘的溫度，透過布料溫暖了她快要凍僵的身子。
「再忍耐一下，前面十裡開外有個村子，天黑前便可趕到。」趙九抖落陳果兒頭上的幾片雪花，溫熱的大手覆在她凍的通紅的小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