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的臉上也訕訕的,有些下不來台,雖然沒指名道姓說她把他們四房趕出去的,但是話裡話外就是那個意思。
「哭爹喊娘的整景給誰看吶,你們不也沒睡大地裡嗎?」秦氏沒好氣的橫了陳果兒一眼,「整的好像誰把你們逼死了似的,說啥金子都沒了,不想拿就明說得了。」
「再說不也沒淹死嗎……李二狗那事到底咋回事你自己個心裡明白,母狗不調腚,公狗幹呲牙……」
「人王太醫在那,顯著你了,你不欠欠的那王太醫能眼瞅著?拿跳河嚇唬誰吶,有能耐你跳去……」
秦氏瞪圓了眼珠子,張牙舞爪的吵吵。越想就越生氣,要不是陳果兒,她也用不著擔驚受怕的。反正陳志義也不能拿出金子了,乾脆撕破臉吵個痛快。
陳果兒暗嘆秦氏果然是不講理的典範,也不跟她爭辯,越發大聲的哭。
反正要金子沒有,愛咋咋地!
「行啦,你磕不磕磣?」陳老爺子猛的呵斥了一聲,眉頭皺成了疙瘩,又轉向陳志義擺了擺手,「沒有就得了吧。」
陳老爺子嘆了口氣,整個人被濃重的煙霧籠罩住,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說到底都是他救子心切,一聽說老大身子骨不行了就要不顧一切,可冷靜下來想想陳果兒說的也沒錯。
「十幾年都過來了,也不差這幾天了。」陳老爺子擺了擺手,又看了一眼陳志義,心裡也不是滋味。都是親兒子,他也想一碗水端平,可……哪那麼容易吶?
「爹,沒啥事俺就帶果兒回去了。」陳志義從凳子上站起來,現在已經後半夜了,明天還要早起幹活吶。
「等會。」秦氏瞥了一眼陳志義,又看向陳老爺子,今晚叫陳志義來可不是就這一個事。
陳老爺子坐在炕頭上,繚繞的煙霧將他整個人都籠罩起來,猶豫了半晌還是沒有開口說第二件事。
這話可叫他咋開口吶?
「瞅你這個費勁的。」秦氏實在等不及了,朝陳志義一揚手,「俺算瞅明白了,你那心裡就有你那娘們和孩子,拿點銀子跟抻著你心一樣。就沒拿俺和你爹當回事,乾脆你也別算老陳家人了,從族譜裡分出去吧。」
陳果兒真想大笑出聲,秦氏還真是會拿著不是當理說。
明明就是秦氏害怕六郎死了,王太醫找他們麻煩,從而牽扯出陳志忠的事,卻弄的好像是他們對不起上房一樣。
「你瞎說啥吶。」陳老爺子打斷了秦氏的話,又用力抽了兩口旱煙,才看向陳志義說道:「別聽你娘瞎說,你知道當初你大哥那事太兇險……雖說人趙王爺能幫忙,可畢竟不保準。要是真不行的話,也省得牽連你們……」
陳果兒暗嘆陳老爺子和秦氏還真是一個唱黑臉的,一個唱紅臉的,配合的天衣無縫。不過顯然陳老爺子更高明一些,雖然他是為了自保才要把他們四房從族譜上除名,卻弄的好像真的替他們著想一樣。
陳果兒又擔心的看向陳志義,他和陳果兒、李氏他們不一樣,陳志義對於陳老爺子,對秦氏,對陳家,是真的有感情。現在讓他從族譜上除名,陳志義肯定很難過吧?
出乎意料的是,陳志義這次很乾脆的就答應了下來。
「成,明天俺就找裡正去。」陳志義聲音很平靜,臉上也沒有白天時候的悲傷,就好像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一樣。
這下陳老爺子反倒有些不自然了,自己個的孩子自己個了解,陳志義雖然實誠,但是不傻。就算陳老爺子的話說的冠冕堂皇,但陳志義心裡肯定明白是因為啥。
陳老爺子輕咳了兩聲說道:「老四啊,爹這也是為了你們這股考慮。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放心,爹知道你們這股委屈。等你大哥放出來了說不定能官復原職,到時候虧不了你們這股,肯定幫襯你們。」
「不用了,俺們過的挺好,大哥真要出來了能照顧好爹娘就成了。」陳志義面無表情的說道:「是俺沒考慮周全,白天爹也沒在家,要不白天的時候就把裡正找來了。」
不管初衷怎樣,陳果兒畢竟插手了六郎的病,如果六郎救不活,王太醫是不會放過他們的。與其讓上房跟著吃瓜撈,陳志義寧願自己這一股獨自承擔。
陳老爺子張了張嘴,老四這是跟他生分了,最後拍了拍陳志義的肩膀,「老四啊,你別怪爹,爹這也是……為了這個家啊。」
「俺不敢怪爹。」陳志義扯了扯嘴角,終究是沒笑出來。剛才陳老爺子還說等大哥出來要幫襯他們,轉眼就要把他們從族譜中除名,越發的顯得可笑了。
陳老爺子一怔,不敢怪,那就是還怪了。想說什麼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一時間也沉默了。
該說的都說完了,陳志義跟陳老爺子和秦氏告別,帶著陳果兒離開了陳家老宅。
路上陳志義始終沉默,陳果兒看著他平靜的臉,看上去似乎沒什麼,但陳果兒知道他心裡肯定不好受。
「爹,你是不是覺得沒把金子給爺奶心裡不得勁?」陳果兒仰起頭看著陳志義。
陳志義是個明理的人,否則剛才也不會當面拒絕了陳老爺子,但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
「其實你爺這些年不易,你大伯這事就是你爺的心病。」陳志義嘆了口氣。
雖然他並不是很清楚當年的經過,但也知道一些,心裡始終對陳老爺子有些愧疚。不管上房對他們這股做了什麼,但他有金子卻沒拿出來也是事實。
「爹,我爺連大伯的面都沒見著,光聽人家說了,誰知道真的假的?萬人家就是想要銀子吶?」
「再說萬一叫人告了吶,這一大家子不都得跟著坐牢啊,爺奶歲數都那麼大了,八郎還那麼小……」
在陳果兒的一番勸告下,陳志義也想明白了,一掃內心的鬱悶,揉了揉陳果兒的頭。
「成,爹都知道。」
見陳志義心情放鬆下來,陳果兒也長出了一口氣。
月明如水,蟲聲唧唧,父女倆頂著月色往著房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