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也不過短短兩年多不見，再見面卻恍如隔世。
眼前的趙玉嬋褪去了千金小姐的驕矜，眼神清淡，衣著樸素，一身道服更像個看透紅塵的世外之人。
想到曾經她是那麼尊貴的身份，本該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現在卻落得如此悲涼的場景，陳果兒也不禁心有唏噓。
趙玉嬋似乎也心有所感，曾經她眼中的良人如今成了她的九嫂，如果在以前她會憤怒，會覺得諷刺。
現在……
她已經看淡了一切。
千帆過盡，再談往事又有何益？
此刻兩人遙相對望，一時無言。
半晌後，還是陳果兒率先打破了沉寂，她想了半晌覺得還是應該跟趙九一樣稱呼對方，「妹妹，近來可好？」
一聲妹妹聽的趙玉嬋心弦微動，下一刻便恢復如常。
「勞嫂嫂挂念。」隻片刻間，趙玉嬋便收回了心中的感慨萬千，微微福身行了個標準的福禮。
面前的人是她正八經的九嫂，當得起她這一拜。
陳果兒趕緊快步上前，扶起了趙玉嬋，這一扶之下才察覺到她竟然瘦的隻剩下一把骨頭了。
「快別客氣，一路上車馬勞頓累了吧，快進屋洗漱一番，我已命人備上酒菜，待會妹妹要多吃些。」陳果兒親自把她扶進去，又招呼來柳絮和柳蔭近身伺候著，這才出去安排其他的事。
趙玉嬋很快的梳洗完畢，吃過了飯，因為連日來舟車勞頓，陳果兒也沒打擾她，讓她先睡一覺，有什麼事過後再說。
當晚趙九回來了，聽說趙玉嬋已經睡下，也就沒再說什麼。
一夜無話。
翌日一早，陳果兒以為趙玉嬋連日來舟車勞頓，估計要睡到中午才會醒，結果聽說她竟然起來了，頓感驚訝。
「怎麼早？」陳果兒看向一旁的柳絮，她和柳蔭是昨天陳果兒派去照顧趙玉嬋的。
柳絮點頭，「姑奶奶天不亮就醒了，奴婢過去的時候她已然穿戴整齊了。」
別說陳果兒，就連柳絮也深感意外，對方可是王府千金，從小到大習慣了被人伺候著，這會卻能自己打理自己。
不得不說環境造就了一切。
趙九這會也晨練完畢，從外面走進來，聽到主僕倆的話，眸底微動。
他知道這是趙玉嬋這兩年的生活，寺廟生活清苦，自然得一切都自己動手，不過他倒也覺得沒什麼不好的。
身為趙家人，要能屈能伸，能享福也能吃苦，否則不配為趙家人。
陳果兒見趙九進來了，忙站起來拿了水盆裡浸著的帕子擰乾遞過去，又急忙找出趙九要換的衣服，讓他去屏風後的凈房裡沐浴。
沐浴水是早就準備好了的，趙九這會進去剛剛溫熱。
趙九擦了把汗，轉去洗澡，臨走前讓人把趙玉嬋請過來一起用早膳。
陳果兒看了他一眼，她還以為他們兄妹倆有些話要單獨說，再者她和趙玉嬋以前還有過一段，「要不九爺直接去找玉嬋妹妹說也是一樣的。」
趙九正好回身看到了陳果兒疑問的眼神，勾了下嘴角，「無妨。」
她是他夫人，沒什麼好背著她的。
這邊陳果兒去吩咐人請趙玉嬋，那邊趙九去沐浴。
不大會趙玉嬋來了，依舊是昨日的那身青色道袍，清麗的臉上神色淡然，倒是有股子仙風道骨的味道。
陳果兒突然覺得面前站著的就是個道姑。
隨即又笑自己想多了，這可是王府千金，是三皇子妃，甚至有可能是未來的皇後，怎麼能跟道姑扯上關係？
「妹妹來了，快坐。」畢竟是姑嫂關係，陳果兒把趙玉嬋讓到自己的一邊，另一邊坐著趙九。
趙九和趙玉嬋都從小便接受過良好的教養，講究食不言寢不語，陳果兒也入鄉隨俗，吃飯的時候從來不說話，也不發出聲音。
因此一頓早飯吃下來，除了杯盤偶爾碰撞的聲音之外，再無一絲雜音。
用過了早飯，三人坐在廳堂裡，彩鳳幾個沏上了茶擺了點心，知道主子們有話要說，魚貫退出去，屋子裡隻剩下陳果兒三人。
一時間屋子裡寂靜無聲，隻餘茶香裊裊。
趙九看了眼趙玉嬋，清冷的臉上平靜無波。
他八歲便投入到軍中，整個趙家除了小十三之外，他跟其他的兄弟姐妹別說親近了，一年到頭連面都見不到幾次，自然也沒什麼感情。
不過對方到底是自己的胞妹，趙九想了想或許也不用急著問趙玉嬋的打算，讓她先歇息幾天再說。
陳果兒坐在一旁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主要是不知道趙玉嬋是怎麼想的。
一時間屋子裡的氣氛有些尷尬。
倒是趙玉嬋主動開口了，她站起身來到趙九跟前，沒有行福禮，而是直接跪下去，「九哥。」
陳果兒嚇了一跳，忙過去攙扶她。
趙九也讓她趕緊起來。
趙玉嬋不肯，推開陳果兒的手，目光堅定的看著趙九，「九哥，我想回去三皇子府。」
「你……」陳果兒吃驚的看著她，眼裡滿是不贊同。
作為女子，被自己的丈夫險些殺死，就算她回去了，這根刺也始終盤桓在心中。
而作為合作對象，趙玉嬋這個時候回去，無疑把趙家和三皇子分離開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趙玉嬋回到王府裡。
對外可以假稱之前的趙玉嬋已然故去，她以另一個身份重新出現，或者說鎮北王早年流落在外的女兒，也可以乾脆就做個名義上的義女。
趙玉嬋年紀不大，屆時可以再另行婚配，有趙家在，尋常人家也得把她當菩薩一樣供著，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趙九也劍眉微蹙，隻不過他不似陳果兒那樣驚訝，似是早就知道趙玉嬋會這麼選。
此刻他審視著趙玉嬋，「當真想好了？」
一旦決定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了，他要她想清楚。
趙玉嬋重重點頭，「想好了。」
「不行。」陳果兒不答應，趙玉嬋是個很好的人，很真性情，她實在不忍心她再跳進去火坑，她這等於是自尋死路。
奈何趙玉嬋心意已決，無論陳果兒怎麼說都不行，她隻能回頭看向趙九，希望他能勸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