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柱媳婦的婆婆餘氏,在謝家窩鋪也是很有名的。
有名的潑辣。
比起秦氏有過之無不及,她會動手。
當年她生下鐵柱不久,鐵柱他爹就沒了,是她一個人把鐵柱拉拔大的。
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男人就是天,是地,是一切。
一個獨身女人領著孩子,根本沒辦法存活,然而餘氏生生挺過來了,可見其強悍程度。
當然這也與她娘家同樣是謝家窩鋪的有關。
有家裡兩個哥哥幫襯著,餘氏和孩子這些年才不至於餓死。
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拔大了,也說了媳婦,餘氏想著這下可以享清福了。
誰知道天不從人願,她兒子鐵柱英年早夭,隻留下兩個孩子就撒手人寰。
鐵柱走的時候,兩個孩子大的才五歲,小的剛三歲。
餘氏悲憤之餘更擔心的是自己老無所依,年輕的時候還好,好歹有哥哥照顧著。
可前兩年兩個哥哥也相繼去世,剩下的子侄跟她也不親,她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兒子雖然不在了,可兒媳婦還在,兩個孫女也都在。
餘氏在一頓尋死覓活的大吵大鬧之後,終於逼的鐵柱媳婦賭咒發誓給她養老送終,才罷休。
鐵柱媳婦能幹,人又勤快,一家子雖然日子過的緊吧點,倒也還過的去。
可餘氏總擔心兒媳婦年輕,怕她守不住,就越發的刁難,想要以此來立威,讓兒媳婦不敢有別的心思。
平時對餘氏更是管的十分嚴苛,每天都去哪了,見了什麼人,說了哪些話,她都要一一過問。
如此也還是不放心,尤其在意她跟誰家男人說話,哪怕看對方一眼都不行。
眼下老劉擋在鐵柱媳婦身前,他孔武有力,身上又有一股殺伐氣,餘氏也不免害怕。
老劉來陳果兒家也有些日子了,村裡人幾乎都認識他。
餘氏也不例外,知道面前的男人惹不起,陳果兒家她更是惹不起,索性坐在地上乾嚎。
「天殺的呦,俺不活了,俺這老不死的咋不嘎巴一聲死了,找俺兒子去。」餘氏的大嗓門絲毫不弱於秦氏,傳出去老遠,「留下俺這麼個孤老婆子受這份罪,造孽呦……」
眼下天已經黑了,幹了一天活的人們都回家吃飯,不少人聽到動靜都從家裡出來看熱鬧。
不大會四周就擠滿了人,圍著餘氏幾個指指點點。
餘氏似乎受到了鼓舞,越發的張狂了起來,也不顧地上涼,一屁股坐下去拍手打掌的乾嚎。
「說的好聽給鐵柱守著,呸,其實早就守不住了,見天合計著俺人老眼瞎的就看不著咋地?當俺不知道你那點花花腸子吶……」餘氏話說的難聽之極。
「見天的往外跑,說的好聽,轉銀錢養活俺,背地裡就知道勾搭野漢子,賺的銀錢都搭野漢子身上了。」餘氏狠歹歹的瞪著鐵柱媳婦,以及擋在她身前的老劉,活像在看一對狗男女。
圍觀眾人一開始還同情鐵柱媳婦的眼神,頃刻間就變了樣,尤其看到她躲在老劉身後,更加猜疑起來。
這個時代沒有什麼娛樂,這種事就成了人們茶餘飯後最樂於交談的話題。
「聽說陳家這個車夫前些日子跟陳家老大媳婦的外甥女定親了,眼瞅著要成親了,卻黃了,感情是因為鐵柱媳婦啊。」
「真不要臉,有能耐自己個找爺們去,搶人家爺們算啥。」
「也是能耐,大姑娘都沒搶過她。」
四周人不明真相,紛紛胡亂猜疑。
當初老劉和萬彩蓮的事也是鬧的人盡皆知,眼下親事黃了,眾人並不清楚是萬彩蓮鬧死鬧活不肯嫁,而老劉也沒對外說。
眼下見餘氏鬧騰,理所當然的以為是老劉勾搭上了鐵柱媳婦,而甩了萬彩蓮。
「小寡婦浪起來可比大姑娘邪乎……」有幾個村裡的二流子說著粗鄙的話,彼此間露出猥瑣的笑。
鐵柱媳婦臉色慘白,這都是些子虛烏有的事,她跟老劉清清白白的,平時見面連話都不說。
今天要不是逼急了,也不會躲到他身後。
可眼下看著眾人看她的眼神,鐵柱媳婦頓時覺得沒法活了。
這年代女人的名節比命更重要,鐵柱媳婦不堪受辱,一頭往車轅上撞去。
陳果兒正在她身後,目睹了這一切,驚呼一聲,「鐵柱嬸子。」
而老劉也正在鐵柱媳婦前面,他離的更近,在陳果兒驚呼的瞬間已經轉過身,一把擋住了鐵柱媳婦。
其他不少左鄰右舍的媳婦也過來了,紛紛勸鐵柱媳婦別想不開。
大傢夥都是同一個村子裡住了多少年的,誰是啥樣人,大傢夥心裡也都有數。
鐵柱媳婦人老實又勤快,平常人緣也不錯,此刻在跟前勸她的幾個媳婦都是平常交好的。
至於餘氏,性格叼毒,大傢夥心裡也都明鏡似的。
「你婆婆這張嘴俺們都知道,誰也不能信。」
「可不唄,你還有倆孩子吶,不看別人也得看倆孩子不是。」
「你倆眼一閉躲清靜了,孩子咋整,這麼小就沒了爹,再沒了娘叫她們咋活?」
這時候人群裡擠進來兩個小丫頭,正是鐵柱媳婦的倆閨女,大妞和二妞。
兩個孩子骨瘦嶙峋,身上的衣服也是補丁攞著補丁,好在還算乾淨。
兩個孩子見娘要尋死,嚇得哇哇哭,抱著鐵柱媳婦不撒手。
鐵柱媳婦也抱著兩個孩子嚎啕大哭。
有不少原本還看熱鬧的人們,眼下見這孤兒寡母的慘樣,也不忍心,有的上了年紀的婦女跟著抹眼淚。
一下子人們的心就回來了一半。
「鐵柱媳婦不是這樣人,咱都一個村住這些年了,誰啥樣誰還不知道咋地?」
「人是好人,就是沒好命,年紀輕輕死了丈夫就夠可憐了,還碰著這麼個婆婆。」
不少人都看向餘氏,言外之意是她說瞎話,往鐵柱媳婦身上潑髒水。
本來還佔上風的餘氏眼見著眾人都偏向了鐵柱媳婦,頓時不幹了。
「甭尋死覓活的,磕磣事都幹了還怕人說?」餘氏說著從地上爬起來,抓過大妞二妞,「你找野漢子俺管不著,大妞和二妞是俺們鐵柱的血脈,你樂意走自己個走,俺孫女別想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