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九騎在馬上，目不轉睛的看著人群當中的陳果兒，準備等她這邊結束了之後就帶著她離開。
然而餘光卻突然瞥到西華門下的鑾駕。
趙九眉頭微蹙，魏帝竟然親自駕到了。
之前趙九已經推測出了這是陳果兒在暗中幫忙鄢南林，畢竟趙九和三皇子也參與其中，但是怎麼也沒想到魏帝竟然親自駕到了。
這著實令人震驚。
隻是，不知道魏帝對此會持著怎樣的態度？
雖然之前他們計劃周密，但是魏帝心性多疑，趙九也沒有萬全的把握一定能讓魏帝出兵，幫助鄢南林奪回皇位。
本來趙九對於幫助鄢南林的事並不是太熱衷，甚至不是太贊成。
畢竟鄢南林隻有一個人，而他們一旦幫忙的話就要出動數十萬大軍，一旦成功了怎麼都好說，失敗的話也會傷及到大魏的筋骨。
大魏四周還有諸國環伺，現在他們都對大魏畢恭畢敬，但也隻是在大魏強盛的前提下。
一旦大魏傷筋動骨，難保其他諸國不會虎視眈眈。
這是放眼大局著想，趙九能想到這一點，魏帝未必想不到。
從小處來講，一旦鄢南林失敗，就意味著三皇子的失敗，其他兩位皇子會不遺餘力的打擊他，甚至趁機讓他永無翻身之日。
三皇子倒台了，趙家勢必也會受到牽連。
所以趙九並不是太想讓三皇子蹚這趟渾水。
他認為三皇子太急於求成，迫不及待的想對付大皇子和二皇子，當然如果成功了，好處也是巨大的，鄢南林將會成為三皇子強有力的外援。
趙九打算找機會勸勸三皇子，不要做的太過頭，至少給自己留出餘地來。
但是眼下，趙九卻希望鄢南林能成功借到兵，因為陳果兒參與進來了。
魏帝如果肯幫鄢南林，就代表了他也相信陳果兒是天命之女，否則魏帝完全有可能以妖女之名將她處死。
這種事又不是沒發生過，之前在臨山鎮的時候，鎮北王不也曾這麼做過嗎？
幸好他的果兒夠機靈，而且有孔甲子的幫忙。
然而現在……
趙九心中沒底。
距離太遠，趙九看不到魏帝臉上的表情，就催馬到了鑾駕跟前。
禁衛軍看到是趙九來了，讓他稍後，去魏帝跟前稟報。
片刻後，趙九被請過去。
「臣參見陛下。」趙九的馬放在外面讓人牽著，徒步來到了鑾駕跟前，倒身下拜。
「趙愛卿平身。」魏帝一拂手，「趙愛卿怎也在此處，莫非也是被這天命之女引來的？」
趙九頜首，「微臣恰好路過，見此處有奇景，故而過來一觀。」
一邊說，一邊用餘光打量著魏帝的神色，這一看之下，心頭微沉，魏帝的臉色似不太好看。
既不像是發怒，也不像是開心，而是十分凝重，好似喜憂摻半。
趙九一邊揣摩著魏帝的心思，一邊對答如流，魏帝正在問他關於天命之女在此驅煞氣的看法。
「微臣以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趙九極有分寸的答道：「怪力亂神之事雖不可盡信，但確實有很多事情無法解釋。」
這句話說到了魏帝的心裡。
他又何嘗不是如此想的？
心中既不太想信，卻又擔心萬一成真。
對於平民百姓來講，厄難不過是一個人，頂多是一家人的事。
但是魏帝是大魏的天子，厄運一旦降臨，那就關乎著整個大魏。
一個人擁有的越多，身上的責任就越是重大，他不得不考慮周詳。
突然之間，魏帝似有所頓悟，之前微皺的眉頭也舒緩了開來。
趙九餘光瞥到魏帝的表情，星眸斂下。
「趙愛卿，你以為朕這個天子與此天命之女相比……」魏帝聲音一頓，瞥了眼趙九，「誰更得民心，眾望所歸？」
趙九心中一驚，立馬單膝跪地，魏帝這話問的太刁鑽了。
堂堂九五之尊，竟然拿自己跟一個民間女子相比，趙九並不會以為這是魏帝吃飽了撐的，亦或者是戲言，他會說出這句話隻能證明一個問題。
魏帝對天命之女起了殺意。
這話回答的必須得有技巧，回答不好趙家會有滅門之禍，同樣陳果兒也性命不保。
但怎樣才算是回答的好？
這話隻有一個答案，那就是魏帝才是萬民之福，真命天子。
但，那樣一來，天命之女的存在勢必就威脅到了真命天子，必殺之而除後患。
身為皇帝，尤其天命之女得到這麼多人的信奉和敬仰，魏帝絕不能親口說出殺了天命之女的話。
否則就會遭到世人詬病，嫉賢妒能，無容人之量，甚至會傳出恩將仇報的名聲。
尤其值此天命之女正在為了大魏驅除煞氣邪祟的當頭。
以魏帝以往的性格來講，當暫時放過此事，待得日後此事件的影響消除，百姓逐漸淡忘了今日之事以後，再隨便尋個罪名處死天命之女。
亦或者直接派人暗殺。
然而魏帝在這時候問趙九這句話，絕非偶然，肯定是心中已經有了打算，他既是在試探趙九對朝廷的忠心，也是在敲打趙家。
任何人威脅到了皇權，都必將落得被誅殺的下場，哪怕他功勞再大。
天命之女隻是無權無勢的一個人，就足以令魏帝如此大動幹戈，更何況是功高震主的趙家？
魏帝這是既想有人給他賣命，又不能容忍賣命的人威脅到了他的地位，就好比他既想馬兒跑，又不想馬兒吃草。
而趙九這時候應該做的，就是主動請命，待天命之女「施法」之後，由他出手，暗中將其誅殺。
但那樣一來，他還算是個人嗎？
無論如何，趙九都不能說出這種話，更不可能親手去殺了陳果兒。
魏帝眸光暗沉，落在趙九的臉上，正在等著他回答。
「陛下，萬不可出此戲言。」趙九神色嚴肅，仔細斟酌著每一個字，「陛下乃九五之尊，天下萬民之福祉，豈可與一介民女相提並論？」
魏帝眉頭微擡。
「微臣以為，真命天子才是承天之命，解救萬民於水火中的根本之所在。」趙九道：「天命之女，當是上蒼感念陛下創造出的太平盛世，派下來輔助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