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忠突然提起了趙九，神態間帶了一絲意味不明，似乎頗有些難以啟齒的樣子。
陳果兒滿心狐疑。
陳志忠跟在趙九身邊不少年，難道是他有什麼話想說？
「九爺對我挺好的。」陳果兒道：「大伯是有什麼話想說嗎？」
陳志忠也注意到陳果兒疑惑的目光，當下明白她誤會了，「並非是將軍，是……」
他擔心的不是趙九，而是鎮北王。
以陳家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陳果兒能給趙九做個妾室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但那是在他知道她和小十三曾有過婚約之前。
回到謝家窩鋪之後，他也好幾次想說這事，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畢竟他身為長輩，又是男性，跟侄女說這種事總歸不好。
但眼下他覺得不說不行了，至少也該提醒陳果兒一聲。
一如侯門深似海，表面上光輝靚麗的背後，哪處不是藏污納垢？
可是怎麼提醒？
或者說提醒又有什麼用？
陳果兒不過是個小姑娘，即便聰明伶俐，讓她去跟一方諸侯鬥。
她拿什麼去鬥？
一想到陳果兒的前路充滿荊棘，陳志忠突然說不下去了。
陳果兒看出陳志忠的一臉為難，笑了下，主動替他說出了他不願說出的話，「大伯是說王爺嗎？」
陳志忠猛的擡頭，看著陳果兒的目光裡帶著一絲驚訝，似乎是沒想到她會知道。
「不是有句話叫車到山前必有路嗎，總有辦法解決的。」陳果兒笑了下，並未多說。
陳志忠都能想到這些，趙九自然也能想到，他說過不讓她操心，她就相信他。
陳果兒雖然沒有明說，但是神色間帶了一絲篤定，陳志忠紛亂的心也稍稍安定下來。
「也是。」陳志忠一笑，「想必將軍定能處理好此事，不過凡事還是要多加小心。」
陳志忠不放心的又叮囑了陳果兒幾句，趙九不可能時時刻刻守在她身邊，自己多注意點總歸沒錯。
陳果兒也讓他放心。
伯侄倆又聊了會，陳志忠還有事，站起來告辭，臨走前又問陳果兒什麼時候走。
「差不多就是這一兩天吧。」陳果兒道。
要不是因為趙玉嬋成親，這會他們已經在路上了。
陳志忠點了點頭，當下告辭離開。
陳果兒一直把他送到門口才回來，看到彩鳳幾個正在收拾桌上的殘羹冷炙，打了個呵欠，「收拾好了你們就都歇會吧，我也睡會。」
每天這個時候是她午睡的時候。
彩鳳幾個應是，快速的收拾好了就退了下去。
陳果兒躺在床上，不一會也沉沉睡了過去。
下午沒什麼事，陳果兒待到了快天黑才回去別院。
今天是趙玉嬋和三皇子成親的日子，趙九肯定要在那喝完喜酒才會回來，陳果兒也沒等他吃飯，直接吩咐人擺飯。
吃過飯之後，陳果兒照舊在燈下查看著一天的賬目，不知不覺間已經是夜裡了。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夜幕籠罩了整個京城。
別院的大門口，六子攙扶著一身酒氣的趙九從馬車上下來，「九爺慢點。」
因著趙九和三皇子親厚的關係，今日在宴席上沒少幫著擋酒，哪怕趙九再千杯不醉，此刻也帶了些醉意。
「無妨。」趙九拂開六子攙扶他的手，清冷的眼神依舊，沒有一絲醉意，唯有虛浮的腳步出賣了他並不如表面上的無事。
他站在馬車跟前穩了穩，才放慢了步子往院子裡走過去。
月影稀疏，在地上灑落一地銀輝，勾勒出院子裡枯黃虯枝張牙舞爪的影子，唯有窗前的黃暈照亮了那一小方天地。
窗欞上折射著陳果兒的側影，她坐在桌邊，一手托著下頜，筆桿放在嘴裡輕咬著。
這是她思考時候的習慣。
趙九駐足，看著窗欞上的影子，薄唇微微勾起，胸臆間的煩躁這會如秋風掃落葉般，一掃而空。
他負手而立，就那麼靜靜的看著窗欞上的影子。
深秋的夜風掀起錦袍的一角，穿透布料而入，帶著刺骨的寒意。
後面的六子搓了搓手，遲疑的看著趙九，幾次動了動嘴唇想過去勸他進屋休息，又怕打擾到他的沉思。
趙九似有所覺，擺了擺手，示意六子下去休息，自己卻依舊兀自矗立在那裡。
差不多過去一炷香的時間，趙九身上的酒氣散了些，這才邁步進了屋。
趙九的腳步聲不重，隻不過陳果兒還沒睡覺，擡起頭就看到他臉頰微紅，還沒到跟前就聞到了一身的酒氣加寒氣。
雖然方才在外面散了一些，卻依舊殘留了不少味道。
「九爺回來了，喝酒了？」陳果兒趕緊站起來過去，扶著他到桌邊坐下，吩咐外面候著的靈犀去煮碗醒酒湯，「再打點洗漱水來。」
趙九坐在陳果兒對面的椅子上，動手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才道：「喝了點。」
陳果兒接過趙九脫下來的外氅掛在一邊，就著比翼端進來的洗漱水，又拿過一旁的布巾伺候著趙九洗臉，倒了杯茶水給他漱口。
這時候靈犀把醒酒湯也端來了，陳果兒又伺候著趙九喝了，忙了好一會這才停下來。
「怎麼喝這麼多？」陳果兒怕趙九隻顧著喝酒，沒吃多少東西，又讓人把竈上熱著的粥端進來，「吃點再睡吧。」
趙九也確實餓了，就著小菜喝了碗粥，胃裡舒服了很多，長出了口氣，才道：「人多，想不貪杯也不行。」
畢竟是大喜的日子，哪怕平時不喝，今日也得喝點，尤其他和另外兩個關係不錯的大臣還要替三皇子擋酒。
喝過了粥，比翼和靈犀把桌子撤下去。
趙九和陳果兒回到卧房，賬目已經記的差不多了，陳果兒把賬本合上收起來，才回了床上。
見趙九蹙著眉峰，一手在揉太陽穴，陳果兒脫了鞋爬上去，接替了趙九的工作，一邊輕輕的按揉，一邊問今天熱鬧不。
其實也沒什麼好問的，皇子和郡主大婚，肯定是熱鬧之極的，陳果兒也不過是閑聊。
趙九也一一回答，其他的還好，隻不過禮節繁瑣了些，各種禮節下來已經差不多中午了。
陳果兒想起了白天聽到的傳聞，「聽說殷素婉是和大殿下定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