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聲無聲無形,卻是十分重要的,越是站的越高就越需要名聲,有了名聲才會有聲望,也才會得到人們的尊敬和信服。
這也是之前在屋子裡的時候,陳果兒沒有像以前一樣懟秦氏的原因。
陳老爺子醒了,陳果兒也轉身進了屋,就看到陳老爺子靠在炕梢,腰後面墊著被子,雖然醒過來了,但精神還有些萎靡。
原本該靠在炕頭的,但那裡之前被六郎一頓亂砍,木屑泥塊濺的到處都是,要不是礙於陳老爺子不方便移動,早就挪到別的屋子裡去了,這會也隻能暫且安置在炕梢。
六郎跪在他身前的地上,以頭觸地,「是孫兒不孝,讓爺受累了,孫兒願接受任何責罰,無論是報官還是動家法都可。」
對於秦氏他沒什麼愧疚,但對於把陳老爺子氣厥過去他是有的,畢竟從小到大爺爺對他還不錯,他不是最受寵的那個,卻也沒受過什麼罪。
當然秦氏也沒給過他以及兄弟們罪受,畢竟他們是男孩,陳家重男輕女,秦氏尤甚,但她不把他娘當人看,這觸及到了六郎的底線。
陳老爺子嘆了口氣,心裡明鏡似的,六郎這是出息了,回家給他們三房打腰提氣來了。
一時間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什麼時候他竟然淪落到要被自己個的親孫子威脅的地步了?
簡直有違倫常。
到現在陳老爺子也不覺得秦氏罵戚氏有什麼不對的,難聽是難聽了點,但當長輩的說晚輩幾句就不行了?
以前這麼多年不也都是這樣嗎,再說誰家還不都是這麼過來的?
至於他說的什麼責罰,讓他怎麼責罰?
六郎現在是六品武將,別說錦陽鎮的亭長隻是個八品官,就算縣令也不過才七品,根本沒資格審問六郎,除非把他告到府城去。
可這遼南府都是趙家的,六郎是給九爺當差,還有陳果兒,陳老爺子很明白她在六郎和陳家老宅之間會選擇前者。
所以報官根本不可能,再說他也不想,一是不想家醜外揚,二來也是不忍心,畢竟也還沒鬧到那個地步。
動家法倒是也可以,哪怕六郎是官身子,但他同時也是陳家子孫,跟他做到幾品官沒關係。
可,能動嗎?
陳家現在就屬六郎出息了,陳果兒再出息那也是外姓人,再說他們四房早就分出去了,提了多少次讓他們再進族譜上人家也都含糊其辭,顯然是不答應。
陳老爺子很清楚,老宅想興旺指望不上四房了,眼下瞧著唯有三房的六郎有出息。三郎雖然不及六郎,但好歹在陳果兒手下掌管著府城到臨山鎮那邊所有的鋪子,是標準的大掌櫃了。
隻可惜三郎離的太遠,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倒插門給李家的,這一點始終讓陳老爺子心懷不滿,好好的男兒做什麼要糟踐自己個?
不過這些他也幹涉不了,乾脆就不去想了。
至於說其他的孫兒輩的,大郎蠅營狗苟隻知道鑽營,偏還是個沒腦子的,看著是指望不上的。
二郎的性子就隨他爹一樣,悶頭悶腦的,還沒有他媳婦精明。
四郎、八郎也是三房的,且八郎還小,五郎倒是有點小聰明,卻也成不了什麼大氣候,所以還要指望六郎。
隻是眼下六郎大發兇威,當著全家老小的面把炕沿都砍的破破爛爛的,若這時候不給他點懲罰反而還要拉攏討好他是絕對不行的,那樣還有誰會信服他這個當家人?
再掃一眼屋裡眾多子孫,連一個上來幫忙打圓場的都沒有,就這麼饒了六郎他實在拉不下來這張老臉。
其實眾人也不是不想勸,是不敢,六郎剛才那一頓亂砍鎮住了所有人,到現在還沒緩過神來。
陳老爺子一時間左右為難,打不能打,罰不能罰,狠狠的瞪了秦氏一眼。
要不是這老東西吃飽了撐的非得拿戚氏撒氣,怎麼會鬧出這一出來?
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由戚氏主動站出來求得老兩口的原諒,他們再順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惜這戚氏也不知道是傻了還是覺著兒子回來就腰杆子硬氣了,站在角落裡倆眼睛隻顧著瞧著六郎,根本就沒打算看他們老兩口一眼,陳老爺子不由得氣結。
她不主動就得是秦氏主動,裝個昏什麼的最好不過了,到時候也由不得她不過來,因為盧氏和馮氏勢必會煽風點火。
不過還沒等秦氏有所動作,一旁突然衝出來一個身影,是戚氏。
「不,不能報官。」戚氏猛的撲過去,將六郎護在身後,朝著陳老爺子和秦氏不住的磕頭。
她是實實在在的磕,能聽到清晰的咚咚聲。
「求爹娘別報官。」戚氏驚恐的聲音裡帶著顫音,「所有的事都是因為兒媳而起的,要抓就抓兒媳吧,千萬別傷害六郎,兒媳求爹娘……」
丈夫已然被下了大牢,兒子決不能再出事,尤其六郎是她最出息的兒子,還是因為她。
好不容易混到了如今的地步,決不能因為她前途盡毀。
陳老爺子心中一喜,正中下懷。
然而不等到他說話,六郎就先一步開口了,一把將戚氏拉到後面,「娘,不用你幫我頂罪,一切都是兒做的,兒罪有應得。」
而後又看向陳果兒,目光中帶著決絕,「果兒,俺把俺娘就託付給你了,九爺那邊你替俺告個罪,就說末將這輩子沒臉再去見將軍,下輩子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將軍。」
大魏以孝治國,忤逆長輩是大罪,縱然他有出獄的那天,也再沒臉回去九爺身邊,回去趙家軍了。
陳果兒眉頭微皺,感覺到不對勁,接觸到六郎的目光,電光火石間似明白了些什麼。
點點頭,朝身後一擺手,「沒問題,彩鳳、靈犀,三夫人累了,扶三夫人去歇息。」
兩人應聲上前,扯起戚氏就往外拖,嘴裡還大喊大叫著不走,直到接觸到陳果兒遞給她的眼色,戚氏一怔,似乎明白點什麼。
彩鳳和靈犀趁著這功夫將戚氏送出去正房。
陳老爺子看著突如其來的變故,懊悔之餘更是恨的牙根直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