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四章 不敢勞
孟十三不知李壽心裡頭自個兒與自個兒戰了八百回,她隻看到他站起又坐下,神色黑黑沉沉,憤火浮浮沉沉,著實無法拿定他到底還沒有在生她的氣。
她遲疑了下,腦子突然轉回來,她鼓起雙頰,也生起了心火。
她就是為了一件正事兒去找崔瑜那廝做個交易,如何就成了她的錯?
還給她冠上私會的污名!
越想越氣,孟十三站起身。
換她突然站起,還沉浸在默默唾棄自己的李壽也是被嚇得一小跳,擡頭望著她,一臉的疑惑不解。
當真風水輪流轉,剛才是他站著她坐著,現下倒是她站著他坐著。
同樣的四目相對,他剛才氣在明面絲毫未掩,她現下也是火上心頭掩都掩不住。
「說來,我二哥能遠赴嶺南,跟隨於喬將軍左右,亦是殿下給我的機會,讓我有機會為我二哥博得一個能靠自己出人頭地的機會。」孟十三鄭而重之地一福,「夭夭再謝過殿下。」
她已謝過一回,如今再謝第二回,她鄭重、誠懇、認真。
李壽不自覺地站起身,他的眼神兒發生了變化,心口咚咚咚地響得令他心慌。
謝後她繼續道:「二哥打小被送往郊外莊子,雖平安地長成,卻不曾受過正經的栽培,邊識文斷字都艱難,更別提能有習武之機,能康健地長至十八歲,已然是二哥足夠惜命,足夠堅韌。此去嶺南,喬將軍明言,他隻是個帶路人,而路好不好走,能走多遠,會有何等危險,會不會半道殞命,他都是不管的。如此之下,作為妹妹,自是要為二哥預備一條後路。此後路,便是在嶺南紮根數百年的三大家族,他們的族長近日會上京,而要以何等名目上京,以求得進京之後無風無波,能安靜地來安靜地走,此名目十分重要。崔七公子於京城紮根多年,他是商,三位族長亦是商,我想著其中必有相融之處,故而找上他,請他相助罷。未料,在殿下眼裡,竟成了我與他私會。是良辰的錯,良辰是女娘,本該注意分寸的,但即便是良辰之錯,後果亦自有良辰自己承擔……」
她再深深一福:「不敢勞殿下掛心。」
接下來的兩日,東宮一切照常,孟府一切亦照舊。
李壽未再提當日之事,孟十三亦未再提當日之事。
兩人甚是默契般,同樣的三緘其口,彷彿當日於軒轅台觀湧亭裡的不歡而散,不過是個錯覺,不過是一場夢罷。
然所有注目於二人的人,不管是東宮還是孟府,俱知曉那不是錯覺,更非夢。
「你再去問問,看你家大妹妹能否開個口?」季寬覺得自己要是再不弄清楚孟十三到底與李壽說道了什麼重話,倆當事人無事兒般,他倒先要瘋了。
孟仁平不是不想問,而是於這兩日裡,他問過足足三回了:「閉門羹都吃了三回,每回都還要寒一寸,我如何再去問?」
季寬煩燥地撓頭:「那怎麼辦?殿下也不開口,任常青常朱如何旁敲側擊,罰都罰了五回了,殿下就是一個字也不往外蹦!」
「殿下犟,我家大妹妹也是倔,能有什麼法子?」孟仁平兩手一攤,表示他也是江郎才盡了,末了他嘆多一句,「依我看,我家大妹妹到底是不適合嫁進東宮的。」
季寬趕緊往身後的月台看了眼,隨後把孟仁平拉離文華殿外的月台,皺緊眉峰斜著孟仁平:「你是有恃無恐,我卻不同,你要再說那樣的話兒,可別在我跟前說,省得殿下聽到,連累我這無辜的池魚。」
「我怎麼就有恃無恐了?」孟仁平可不敢苟同季寬此說法,「我家大妹妹要真成不了太子妃,你我皆隻是殿下身邊的臣,你是臣,我是臣,你是池魚,難道我就不是?」
指不定他還是那尾最大傷得最重的池魚。
季寬聞言仔細想了想那後果還真是,嘆息道:「都是。」
命苦啊。
那兩日裡連著被罰了五回的常青常朱更命苦。
「我府裡還有上好的藥粉,專治外傷,常青的嘴,常朱的屁股,都得好好治治。」孟仁平想著到底與孟十三脫不了幹係,雖說也是常青常朱二人言語不當,才教李壽小懲小罰了五回,可他還是能幫就幫著點兒吧。
季寬深感贊同:「是得好好治治,早點兒治好,也多兩個人來一同守著,要不然隻我一人守在殿下身旁,當真教我心驚膽顫。你何時回府去取?」
「讓高遠回府去取了。」孟仁平心中早有安排。
孟十三當日從軒轅台下來之後,縱然常青與白濁略有耳聞她和李壽在觀湧亭裡的不太愉快的對話,他們也不敢相問。
他們不問,她自然不會說。
連帶的,闔泰辰院裡,她連長安賞春金銀等人也沒有想說一說的慾望。
寶珠還在靜養當中,聽金銀來耳房同她講,她聽後茫然了一會兒,而後道:「大抵是小姐又舊事重提了。」
金銀立馬想到哪一件舊事:「那這是……殿下惱了?」
「應當是吧。」寶珠也不確定,她坐在床榻上久了,屁股有些麻,移了移身後的大迎枕,她側身坐著,盡量不碰到靜養當中的左手,「隻是這回,大概小姐也惱了。」
不得不說,寶珠跟在孟十三身邊的時日最久,跟進跟出的,對孟十三的了解最是廣泛,雖不深,卻也挨到邊了。
金銀從寶珠屋裡出來,便去找了賞春,同賞春說了寶珠所言。
賞春怔了會兒,問道:「那是與小姐當日出門去的地方有關了?」
金銀搖頭:「寶珠也不知。」
賞春決定找當日陪著孟十三出門的桐玉來問一問。
哪兒知桐玉沉默了半晌,方猶豫不決地低聲說道:「許是因著殿下說小姐……私會了崔七公子?」
「私會?!」金銀最不會掩蓋情緒,聲音一下子拔高八度。
賞春趕緊捂住金銀的嘴兒:「住口!」
又往廊下左右望了又望,確定這會兒廡廊這裡就她們三人之後,她方看回金銀:「喊什麼喊?此二字可是能高聲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