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後，直至看到聶賓與白沙碰頭，而後聶賓的人漸漸自莊園外圍收籠，白沙帶著人往莊園外撤，她方又慢慢爬下樹來。

　　「識墨等人的性命，交由聶賓處置，白沙沒插手。」孟十三邊說邊拍著因爬樹而沾上的少許灰塵，和幾片枯葉，「我們走吧，別和白沙撞上。」

　　馬疾在腦海裡過一遍方將孟十三麻溜上樹又下樹的英姿，而後點頭，於靜默之中暗暗感嘆著孟十三與其他閨閣千金的大不同。

　　翌日，坊間仿若炸開了鍋，熱議起碧虛莊園的走水。

　　崔瑜得到聶賓的復稟，依他之命就地將逮到放火的識墨一行七人解決，這回連屍體也沒有給李珩留，直接在莊園裡被燒成灰燼，後被灑進湖裡，成了滋養湖中蓮荷的養分。

　　李珩沒有等回識墨，卻是等到於昨夜裡崔瑜手下部曲首領帶著諸部曲踏著月色，浩浩蕩蕩往碧虛莊園趕的消息，他略一思忖，便知識墨已是兇多吉少。

　　而於此時，他尚覺得崔瑜不會有膽量格殺他的人，潛意識裡覺得識墨一夜未歸，至今日上晌未見人影，不過是被其他事情耽誤擱置。

　　直至聶賓又奉崔瑜之命，悄然將代表著李珩二皇子身份的令牌丟回宮門外，被值守宮門的禁衛軍拾到，認出令牌所屬，送回瀚禧宮之際，李珩方面如土色。

　　這一日，瀚禧宮迎來至暗時刻。

　　陸皇後收到李珩在自個兒宮裡發瘋發狂此消息時，已然是晌午之後，還是李珩倆側妃之一偷偷差宮女稟報的她。

　　「到底因著何事兒，你去仔細查查。」她吩咐身邊的黃宮令。

　　「諾。」黃宮令領命，隨即離開坤儀宮。

　　吩咐完黃宮令，陸皇後自鳳榻上起身，想往李珩宮裡去，未曾想李瑚就來了。

　　「母後！」李瑚正是愛蹦愛跳的年歲，邊喊著母後邊往陸皇後身上撲。

　　李瑚不同李珩的先庶後嫡，她一出生就是嫡公主，養尊處優，沒煩沒惱，每日吃得飽睡得香，被養得白白胖胖，份量十足，她這一撲，把陸皇後撞得往後退了一步。

　　陸皇後無奈地接住胖嘟嘟的閨女：「母後不是早和你說過，不準再這般冒冒失失的。」

　　李瑚微微吐了下小粉舌：「母後，以後兒臣記住了。」

　　「你啊。」陸皇後想到正事兒，摸著天真可愛的李瑚小臉道，「正好，母後要去看看你皇兄，你同母後去。」

　　「好啊好啊！」李珩甚是疼愛李瑚，李瑚同樣甚是親近李珩。

　　閔繁得到情報，往上稟與宗帝知曉之時，宗帝正端坐於禦書房內批紅，聽到的那一息之間，宗帝的筆尖頓了頓，也隻是頓了頓，並未言語。

　　宗帝此反應，長久伴於君側的閔繁和甘總管很快就明白了。

　　二殿下再得陛下寵愛，真到關鍵時刻，隻要死的人不是二殿下，陛下還是會以太子殿下為重。

　　說白了，皇子身邊的侍衛，要多少有多少，心腹侍衛麼，重新培養便是，誹硯識墨前後之死，死了也就死了，在宗帝心裡盪不起半絲漣漪。

　　而帶著李瑚親自前往瀚禧宮，打算與李珩好好談一談的陸皇後，不說最是了解宗帝，然在李壽與李珩之間，她永遠知道在宗帝心裡，先元孟皇後生的兒子永遠比她生的兒子正統、尊貴。

　　其因，不過是因著宗帝敬重孟皇後遠遠勝過於歡喜她。

　　然再敬重，縱然明知當年孟皇後之死有著蹊蹺，宗帝還是為了顧全大局，為了安穩江山，而選擇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每每思及此，陸皇後總免不了在心中一頓自嘲。

　　她與孟皇後，說到底無不同，都是宗帝棋盤上隨時可棄的棋子罷。

　　她此行必須讓皇兒認清一個事實，那就是在東宮的事情上，非到生與死的地步，陛下或還會護著他，可真要到抉擇的境地，他必然是陛下放棄的那一個。

　　李壽得知消息的時候，是在晌午。

　　李珩派出識墨去燒崔瑜的碧虛莊園，被他派出的白沙攔截成功，並與後來聞訊及時趕到的聶賓碰頭，由聶賓下手白沙旁觀，將識墨等七人毀屍滅跡，此事兒白沙昨兒個回宮，便由季寬轉進他的耳中。

　　另一個消息，崔瑜派出聶賓將瀚禧宮令牌丟至宮門之外，由禁衛軍撿起交還到李珩手裡，後來陸皇後帶著李瑚進瀚禧宮之事，他則同時是在近晌午的時辰得知。

　　隨後，他讓季寬到詹事府把孟仁平召進東宮。

　　孟仁平到東宮時還訝了一把：「殿下竟未去文華殿？」

　　「有更重要的事情。」李壽正面回答，示意孟仁平坐下說話。

　　孟仁平在李壽案桌之下的左側首案坐下：「殿下是想問夭夭的情況？」

　　他思來想去，更重要的事情，又與他相關的，除卻詹事府的公務，也就關於大堂妹之事，能教殿下這般火急火燎的。

　　李壽轉向坐在右側首案的季寬：「來的路上，可有同池南說，昨夜與今日發生之事？」

　　「說了。」季寬頷首。

　　李壽又看回孟仁平：「你覺得，昨夜裡夭夭可老實？」

　　「殿下是覺得昨夜之事也有夭夭的手筆？」孟仁平微微錯愕，略一思忖又問，「何以見得？」

　　問著的同時，他看向季寬。

　　季寬聳聳肩，表示他可不知曉。

　　孟仁平唯有看回上首的李壽。

　　李壽道：「白沙上稟之時，曾提及識墨頗有腦子，曉得身後有莊園的人在滅火之後，他與其帶的人分為七處，同時放了七把火，這般之下，縱然莊園裡的所有人全力以赴，實則要在短時間內撲滅，在最大限度之內保住莊園裡的亭台樓閣，實則需要一定的時間。」

　　季寬聽到此處，終於開了竅，懂了李壽欲表達之意：「殿下是指白沙上稟之時，說過的七處走水於同一時間，彷彿如得神助一般，忽而就好滅了許多，一處接著一處，火勢一下子就被撲滅了下去？」

　　李壽點頭：「正是。」

　　孟仁平也聽到問題：「除了莊園諸眾，白沙七人，識墨七人，殿下是覺得還有第四方的人？而此第四方的人，恰是將七處火勢力壓下去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