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她帶著寶珠又來到城南楠樹衚衕的明月邸店。

　　於掌櫃恰好就在前面鋪頭裡坐著，坐著等有無來店裡閑聊昨晚瓦舍裡流民群架流血事件的細節，結果也有，不過不多。

　　來來回回就兩個意思。

　　剛剛好，孟十三主僕倆就到了。

　　於掌櫃親自請著孟十三到店後面的小院一排廂房正中的堂屋，夥計很快上茶。

　　「小姐此番前來，可是想看看賬本？」雖則每月都有固定的日子，於掌櫃都會捧著賬本到孟府去，由賞春管著過目，但東家要親自來看，他當然也得奉上。

　　孟十三搖頭：「不是，我來，是為了瓦舍昨兒個夜裡兩個流民小團夥打架之事，你可知一二？」

　　「不瞞小姐您說，方將您見著我坐在前面鋪頭，我便是在豎著耳朵聽此事兒的一些經過。」於掌櫃如實答道。

　　「都聽到了什麼？」孟十三問道。

　　「都在說昨夜裡那些流民之中，有兩個流民沖在最前面，喊打喊殺喊得最兇，連眼睛都打紅了！」於掌櫃將聽到的碎言碎語稟上。

　　孟十三點點頭，示意於掌櫃往下說。

　　於掌櫃接著說道：「又將昨晚發生鬥毆之時，他聽到之後讓夥計去到瓦舍發生地看到的情況說了說，「咱們店裡的夥計也看過，在昨夜裡打架的那個時候去看過，可惜看熱鬧的人太多，瓦舍又是十二個時辰不停歇地熱鬧，待他好不容易擠到最前面去看，隻看到打成一團一團的，他回來同我說完，我想知後續如何，便又讓他再去現場看一遍，第二回回來同我說，說是正正好看到京衙的差爺們把那些個流民都給押了，說是押回京衙大牢關著去。」

　　孟十三又點點頭，於掌櫃說的和馬老說的差不離，她問：「還有旁的麼？」

　　「沒有。」於掌櫃倒是想知道更多的細節，比如說那沖在最前面的兩個流民為何能把眼睛都給打紅了，那是得有多大的仇怨，才能達到如此不理智的程度。

　　然而，他並沒有聽到想要的細節。

　　這會兒，他自然也回答不了東家小姐的問題。

　　「此事兒你莫要再讓店裡的夥計打聽了，你自個兒也別摻和，不是什麼好事兒。」孟十三到這裡來，知曉流民鬥毆之事並未牽扯到曾氏留給她的邸店，她便也沒再多言，隻交代一句最重要的。

　　於掌櫃懂得：「明白。」

　　「不光不能打聽，諸如此般之事，往日裡也避著些，真避不了了，你第一時間讓夥計到孟府告知我。」孟十三又將有她作靠的言語再說一遍，「總之有我在，有什麼麻煩，無論大小，都不必慌，我來解決便是。」

　　於掌櫃樂呵呵道：「小姐放心，我曉得的。」

　　擱以前的東家太太在的時候，似小姐這般言語，他是從未聽到過的，凡事都是他們這些掌櫃自己解決。

　　真到解決不了的時候，稟了東家太太，他時常聽到的言語，也俱是東家太太讓他們到曾府去，將他們店裡遇到的麻煩告知曾府的老夫人，由老夫人安排人幫他們解決。

　　真正能讓東家太太出面解決的事情，而今回想起來，還真沒有。

　　當然，他們也能夠理解。

　　東家太太遇人不淑，所嫁非人，終日鬱郁，後來又病了，再後來直接得了癔症，便更不可能出面解決這些嫁妝鋪子的種種事情。

　　好在這些嫁妝鋪子，以及其他產業，都是曾府的老夫人給東家太太的十裡紅妝，他們這些大大小小的掌櫃也俱是老夫人培養出來的自己人。

　　故而真說起來，其實他們找上曾府的老夫人解決，還真是比起找東家太太解決，更為快速有效。

　　後來，東家太太病逝，老夫人傷痛太過，沒過幾年也跟著病逝，他們這些嫁妝產業便移交到孟府二房手裡代管。

　　代管的那些年裡，當真是不堪回首吶。

　　時至如今，他們這些舊人都不願意回想一二。

　　直到今年年初，東家小姐拿回管理權，他們這些人與產業都盡數交到小姐的手裡，雖則小姐不親自看他們每月呈上的賬本，但自從小姐接管以後，不僅給了他們足夠的信任，讓他們自由發揮，將生意做得越來越好，需要小姐拿主意的每一項決策，也都是英明無比。

　　比東家太太在世時親管下的每一項決策都要英明。

　　如此之下，不止是他，還有其他嫁妝產業的管理人，都願意聽從小姐之令。

　　孟十三來明月邸店，主要就是來囑咐一番的，畢竟近日她的動作太多，多半都是針對李珩而設的，她也怕李珩會拐著彎兒來報復她。

　　到底她作為孟家女，作為李壽不管不顧也要護著的孟府大表妹，京城所有人都有目共睹，那麼李珩即使對她的動作有微詞，第一時間不會想到直接在她身上下手，卻會在她身邊的人下手。

　　而在她名下的諸多產業裡，那麼多負責管理的大小掌櫃，亦或莊頭管事，自然便會成為李珩的首要目標。

　　要回擊打擊她，令她個人的產業損失慘重，無疑是一個好法子，也是一個既直接又隱晦的敲打。

　　囑咐完，吃完兩碗茶一碟點心，孟十三帶著寶珠離開了明月邸店，往瓦舍那邊去了。

　　於掌櫃見狀想陪著去，被她阻止了。

　　於掌櫃頗為遺憾地目送著孟十三坐上孟府大車，很快拐過路口，從楠樹衚衕往莫成衚衕那邊慢駛而去。

　　夥計也挺遺憾：「本想著有幸能親自為小姐效力一番呢。」

　　「沒戲。」於掌櫃最了解店裡的夥計，一眼就看穿夥計的心思，「別說小姐身邊的寶珠姑娘和金銀姑娘，饒是小姐身邊的四塊玉，你都配不上！」

　　夥計一顆火熱的心頓時被於掌櫃戳得千瘡百孔，哀嚎道：「也就想想罷。」

　　於掌櫃瞧了眼尚還有自知之明的夥計，突然有點兒可憐夥計，恩準道：「想吧，也隻剩下想想了。」

　　說完，一搖一擺地穿過前頭鋪面與後面小院相連的小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