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爺還是有點不明白。
賬是他記的，他隻記了新收和開除，而且記的一個彙總，可沒詳細寫到每天買了什麼，花了多少銀子啊！
這位葉四小姐是怎麼看出來的呢？
葉辭書見眼前的黃公子一臉疑惑，還是耐心解釋了一下。
“看賬本是最有意思的事情。
通過看賬本是能看出很多事情的。
就剛剛我說的，上個月你們魚蝦吃的太多了。
因為這個時候，魚蝦豐收。
姑蘇水域多，魚蝦也就多，相對于其他的肉食來說，魚蝦相對便宜一些。
葉家有規矩，隻要是在鋪子裡吃飯的，都是兩菜一湯，一葷一素。
我看着這個月關于采買食材的銀錢比上個月要減少了兩成。
葉家不會做出苛待夥計的事情來，那就說明是食材便宜了不少。
而現在便宜的肉類食材，也就是魚蝦了。
魚蝦寒涼，百織坊有一個染織坊，裡面的工人夥計整日都和水打交道。
日子一長，對身體必定會不好。
下個月多食點牛羊肉，去去寒氣。”葉辭書笑道。
十二爺有點吃驚了。
這個小丫頭居然能想這麼多，還想這麼遠……
難怪葉家的鋪子裡，不管是掌櫃的還是夥計，都比别人家要熱情呢！
有這樣的東家，怎麼能不盡心幹活呢！
“是！東家的話我記得了，回去了就和掌櫃的說。”十二爺趕忙說道。
葉辭書笑笑，點了點頭。
“黃公子，你是個讀書人，也務實肯幹，從你記的這些賬上就能看出來，你一直在用心記賬。”
十二爺不說話，但心裡卻腹诽不已。
老實的記賬有那麼難嗎？
他又不是黑賬房，想着做假賬黑東家的錢，隻要如實記錄就是了，這又不是什麼難事。
見十二爺不說話，葉辭書突然就想多說兩句。
“黃公子，其實看這些賬本可有意思了。
我一個月就去那麼兩次鋪子，但是卻可以通過看這些賬本，知道你們在鋪子裡都幹了些什麼。”
十二爺表示不信。
隔着這麼遠，你怎麼可能知道我們在做什麼？
除非你在鋪子裡安排了釘子……
見十二爺不信，葉辭書随手又翻看下他送來的賬本。
“這個月的十八那天晚上，掌櫃的給夥計們開了個小會。
黃公子應該也參加了。”
十二爺……
她怎麼知道的？
那天晚上馬掌櫃的确召集大家開了個小會，足足開快一個時辰呢！
害他回去的晚了，蕭若麟那小子埋怨了半天，還說掌櫃的沒人性，不體諒他這個讀書人，耽誤了挑燈夜讀的時辰……
“四小姐……額，東家是怎麼知道的？”十二爺小聲問道。
那晚上開小會是臨時的，沒有提前通知任何人。
葉辭書輕笑兩聲，指了下賬本。
“我看過賬本了，連着三天，鋪子裡的流水都不盡如意。
但是在十九那天，鋪子裡的流水突然漲了将近三成。
這說明什麼？
肯定是馬掌櫃的也發現了這個情況，還通過自己的觀察發現應該是夥計們有點怠工造成的。
馬掌櫃是個老掌櫃了，對管鋪子，還有那些夥計們的想法都清楚的很。
他肯定開了個小會，然後在小會上鼓勵大家，說這個月幹好看，等下個月的時候，建議東家給發喜錢？”葉辭書問道。
十二爺……
還真是這樣呢！
那天晚上馬掌櫃開始的時候有點生氣。
點了幾個夥計消極怠工，對客人不熱情。
随後就又給大家畫大餅。
說什麼體諒大家啊，知道大家都不容易，要養家糊口的都是辛苦人。
随後就說了，隻要大家把鋪子裡的生意做上去，就給東家建議發喜錢的。
哦，那個馬掌櫃還說了，東家明年的時候肯定手裡還要多兩個鋪子。
到時候肯定要撥勤快能幹的活計過去。
隻要過去了就是個小管事的不說，工錢還能翻上一倍呢!
這麼大的餅在前面跟着，那些夥計們怎麼可能不用心。
第二天那些夥計們就一個個熱情的不得了，對進鋪子的客人熱臉相待。
還有兩個夥計拿着時新的料子站在門口大聲吆喝……
那股勁和之前幾天簡直判若兩人。
“但也有可能是哪個大戶人家遇上喜事了，采買的多了一點呢！”十二爺輕聲反駁。
葉辭書還是笑笑。
“那當日的開除數目就不對。
百織坊有規矩的，要是真的是哪個大戶人家來采買了，掌櫃的都會提醒賬房在這裡标記一下的。
一方面是提醒東家在日後的走動中和這家打好關系。
另一方面也是告訴東家，這是意外的新收，不能作為下個月的标準。
還有一點就是，當日的開除數目裡并沒有額外的糕點支出。
這種大買賣上門了，掌櫃的第一時間就要奉上茶水糕點。
糕點至少也得是馬記的标準。
馬記的糕點多貴啊，要是有這一塊開除支出了，肯定要在賬冊上體現出來的。
黃公子，我說的對不對？”葉辭書笑着問道。
十二爺真的已經服氣了。
就這麼一本賬本，這個小丫頭居然能看出來這麼多事情。
看來那天這個丫頭嚷着報官肯定也是深思熟慮過的。
葉家的女孩子……都不簡單。
“黃某受教了！”十二爺又揖了一禮。
葉辭書也得意的晃了下腦袋。
這才哪到哪啊！她以前幹審計的時候，遇到的事情可比這個複雜百倍千倍呢！
“黃公子，這個月的賬冊我這裡收下了。
你回去的時候和馬掌櫃說，下個月初的時候給大家多發半個月的工錢。
天冷了，讓大家回去添置點過冬的東西。”葉辭書繼續說道。
十二爺點頭應了下來。
就在十二爺要退出去的時候，葉婉書的大丫鬟瑞雪急匆匆過來了。
“四小姐，大小姐讓您趕緊去夫人的院子裡。
外面來了一群軍爺把葉家圍起來了，說是要搜什麼西南的要犯。”
葉辭書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西南的要犯？和葉家有什麼關系？”
“就是啊，老爺們帶着家丁堵在門口呢，現在老太爺也往門口去了。”
十二爺的眼神也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肯定是劉明誠那個家夥，他居然敢這麼大搖大擺的來搜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