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筠定定地看著最後一張空白的畫紙,輕輕合上畫冊:「她死了。」
潘筠抖開夕顏的畫像問道:「認得她嗎?」
傅大年一眼便道:「這是夕顏,也是萬春樓的人,以前還是花魁呢,朝顏的名字就是跟著她取的。」
潘筠心中一堵,問道:「朝顏本名叫什麼?」
傅大年搖頭:「她們自己可能都忘了,我等怎會知道她們的本名?」
鄔縣令:「你懷疑她是那具被釘了鎖魂釘的屍骨?」
潘筠臉色陰沉,捏緊了手中的畫像:「縣尉不是說,他最開始查這個案子,是因為一個叫柳小紅的女孩失蹤嗎?把柳家的人找來認屍!」
「可屍體已成白骨,怎麼認?」要不是潘筠用非常手段,讓殘魂出現,這麼多屍骨,他們一具也認不出來。
隻能靠摸排失蹤人口去確定屍骨。
潘筠沉默道:「你隻管把人找來,我自有辦法。」
李公子遞給她一張手帕。
潘筠沒接。
李公子輕聲道:「拿著吧,你都快要哭了。」
潘筠不理他,眼睛通紅地將畫冊全都收好,沉聲道:「走吧,現在就回去!」
暗室裡的東西全都要搬回縣衙,一根針都不能落下。
李公子連忙跟著收東西,縣衙現在急缺人手,所以鄔縣令連李老爺父子這樣的人都用起來了。
李公子亦步亦趨的跟著潘筠,小聲問道:「你不會真的認識這裡面的人吧?」
潘筠不理他,氣勢洶洶地直奔縣衙後院。
「你回來了?哎,你……」
潘筠不語,直接越過他進入陣中。
她站在陣中,往左看被折磨得皮開肉綻的四品經歷,往右看被折磨得神色恍惚的四品前知府。
略一沉思,她便伸手去抓錢知孝,把人拖出鬼的包圍圈,把人往地上一丟,抓起他的頭髮迫使他擡頭,一張畫懟到他面前:「認得她嗎?」
錢知孝瞳孔驟縮,已經極度害怕的人在潘筠手中竟生生打了一個抖,本就慘白的臉色瞬間更白了,且隱隱泛青?
潘筠在他耳邊低語:「那麼害怕?怕什麼呢?她還要好一會兒才到呢……」
錢知孝顫抖,連連搖頭:「不,不可能,她被遠遠的送走了,她回不來的,回不來的……」
「變成鬼不就可以回來了?」
「不,不,她回不來的,回不來的,她被送走了,送走了……」
潘筠心中一動,本以為他說的送走是把人送走,如果是……
想到那具屍骨丟失的三塊骨頭,潘筠捏緊了他的手臂,陰惻惻的道:「你是說送走的屍骨嗎?被挖出來了,她回來了……」
錢知孝大叫一聲,驚恐之下狠狠推開潘筠,手忙腳亂的爬到牆角,把自己努力的回縮:「不,不,不可能,有鎖魂釘,她被釘死了,她回不來了,她回不來……」
潘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起身收畫。
李文英趕過來,看到她手中的畫一驚:「這不是你養的小鬼嗎?」
潘筠面無表情的道:「李師兄,莫要冤枉人,我是守法良道,可不會養鬼這等邪術,那是張惟良養的,我從他手裡解救出來的鬼。」
李文英:「……你說是就是吧,她怎麼……她是這麼死的?」
潘筠將畫冊捲起來,眼裡好似盛滿了刀子:「李師兄,這事我管定了!」
李文英:「你高興就好。」
潘小黑也喵了一聲。
鄔縣令拿到了畫冊和一本賬冊,加上傅大年收集的書信,被丟在後院裡的人全都被名正言順的收押進大牢了。
把畫冊和賬冊拿出來一對,還牽扯出好多人呢。
且相當多的一部分人在南昌府,那不是鄔縣令管轄的範圍了。
他就是想借口「縣內事務皆由縣令做主」這條辦事規則去拿人都不行。
這事隻能上報朝廷,由朝廷來管。
鄔縣令連夜升堂。
這一審就是一夜一天,等他把所有人的口供都整理好,已經到第二天的傍晚了。
潘筠愣愣地坐在大堂的台階上,四下無人。
鄔縣令拿了一沓供詞過來,遞給她。
潘筠接過,不解:「作甚?」
鄔縣令:「我昨晚便強命傅大年複製一些畫像,再讓人把賬冊抄了兩份,這一份給你。」
潘筠:……
「供詞、畫冊、賬冊,你這是想讓我再走一遍京城伸冤的戲碼嗎?」潘筠擡頭看向鄔縣令。
鄔縣令苦笑:「我官卑位小,我已經讓人拿著東西快馬加鞭進京告狀,剩下的這一份會依照程序上呈府衙,案子能不能往下查,能查到什麼程度,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不論此案最後如何,我這個官都當不了了。」
「若是此案最後不了了之,你手中的這份證據便是他們最後微末的希望,」鄔縣令道:「潘道長,你是個好人,將來若有機會,還請讓他們的冤情得見天日。」
他深深地朝潘筠一揖:「拜託了。」
潘筠捏著手中厚厚的供詞,她偏頭看向停屍房,好一會兒,輕輕「嗯」了一聲。
鄔縣令眼眶通紅的直起身來,大鬆一口氣。
「我已經張貼公告,讓他們的家人上門來認屍,但他們皆出身風塵,不是被家人所賣,就是被拐賣來的,早和家人斷絕聯繫,能聯繫到的少之又少,所以縣衙決定先給他們下葬,立上木牌,將來他們的家人若是找來,便可根據木牌將屍骨挖出帶回去。」
潘筠道:「朝顏的屍骨給我,我要帶走。」
鄔縣令:「根據他們的口供,已經確定朝顏就是柳小紅,他們家搬去了北源鄉,我已經讓衙差去通知他們裡正……」
潘筠打斷他的話:「縣尉說小紅是她父親親手賣到萬春樓的?」
鄔縣令一頓,點頭道:「是,案宗上有記載,當年柳家來報案,案由便記著,柳小紅是因為其家人病重,所以被她父親賣到萬春樓。」
潘筠道:「那就不必等了,我要把屍骨帶走,如果他們想親自收殮她的屍骨,就請他們到龍虎山尋我吧。」
鄔縣令:「昨晚上我就想問了,你認得她?」
潘筠擡頭沖他微微一笑:「認得,都說了是姐姐了。」
鄔縣令:「……她死的時候,你才幾歲?她一輩子都沒出過吉安,你當時在吉安?」
潘筠:「誰說她沒出過吉安?她現在可自由了,全天下都去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