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筠就乾脆利落的一腳踩下,咔嚓一聲,岑遠慘叫一聲,半個身子仰起,然後眼睛一翻,生生疼暈過去。
岑大川震驚:「你,你這麼折磨人,有失仁義。」
潘筠冷漠:「屠村滅族的幫兇與我談仁義之心?」
岑大川無話可辯,這件事是他的死穴。
潘筠輕挪,當著岑大川的面踩在了岑遠脖子上。
岑大川瞳孔緊縮,拳頭一下攥緊,狠狠地瞪著潘筠。
潘筠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岑二當家,你是想讓他受審,被律法所判呢,還是今夜由我剿匪?」
岑大川呼吸急促,一時說不出話來。
潘筠腳下漸漸用力。
疼暈過去的岑遠又疼醒了,一醒來便呼吸困難,他隻來得及雙手抓住潘筠的腳,想要推開,卻完全推不開。
他隻能一臉哀求的看向岑大川。
陶岩柏上前一步,沉聲道:「岑大川,我小師叔能抓到你們兩個,就一定能抓住其他人,從你這裡得不到信息,我們可以抓其他人。」
岑遠臉色越來越紅,眼睛都充血了。
岑大川閉了閉眼,咬牙道:「我說!」
一刻鐘之後,潘筠拿著新鮮出爐的名單吹了吹,將墨吹乾後把名單折起來收好。
岑遠像隻死豬一樣側躺在地上,他用右手擦了擦眼淚,左手搭在身側,一動不敢動。
潘筠很滿意的沖岑大川點頭:「很好,希望接下來你都如此識趣,你我合作愉快。」
岑大川臉色發青。
妙和道:「粥熬好了。」
潘筠:「都給大家分一些吧,吃完就休息,明日一早起程。」
他們會有兩天的時間差離開這裡。
妙真端了碗上來,踢了岑遠一腳:「起來,擋路了。」
岑遠嚇了一跳,連忙右手撐地爬起來,結果他隻右邊用力,重心不穩,一頭栽下,他下意識用左手撐住地面。
岑遠一呆。
岑大川看過來,也愣了一下。
妙真哼了一聲,繞過岑遠。
岑大川立即上前捏岑遠的胳膊,岑遠啊的一聲痛呼,但岑大川摸出來的骨頭是完好的。
岑大川有些不信,又摸了一遍,然後去摸他的膝蓋,岑遠也痛呼一聲,但膝蓋好像也沒斷。
岑大川看向潘筠。
潘筠攪了攪勺子盛粥,幽幽地道:「骨裂了吧,岩柏,一會兒給他上個葯,用夾闆夾住。」
陶岩柏應了一聲。
岑大川心裡就跟火燒一般,他狠狠瞪了岑遠一眼,都沒斷,他鬼哭狼嚎什麼?
岑遠欲哭無淚:「大川哥,她踩我的時候真的很疼,咔咔響,我以為都碎成渣滓了,不知道沒斷啊……」
岑大川不再說話。
五人押著倆人一路不停,直奔泉州城,見城不入,連鎮和村都不進,全部露宿野外。
中途,屈樂和潘筠各自往外傳了一封信。
屈樂是把信傳給了武林盟,潘筠則是傳給天師府。
有了岑大川他們給的信息,武林盟和天師府再查那批倭寇就要容易許多。
岑大川卻不似他們這麼樂觀,道:「據我所知,那群倭寇直接渡海回了倭國,他們不是一般的倭寇。」
潘筠靜靜地看他。
岑大川:「你們後來剿殺的倭寇和海匪是另一批,那群上岸屠村的,我看他們的目的並不是劫掠財物,關鍵在那個巫女身上。」
潘筠:「你是覺得他們逃回了倭國,我們拿他們沒辦法?」
岑大川:「你們還能渡海去倭國殺人不成?」
潘筠:「他們能來,我們為何不能往?」
岑大川驚訝的看她。
潘筠沖他略一挑眉,輕輕一笑。
不知為何,岑大川心頭有些發慌,他問道:「你把岑二木如何了?」
「他?」潘筠扭頭看了眼車窗外,輕輕一笑:「放心吧,才兩天而已,一定還活著。」
岑二木的確還活著,隻是又渴又餓,渾身無力,眼冒金星。
他運氣不好,這兩日都沒人來土地廟,所以他還被捆在柱子上。
柱子上吊著的刀到現在都沒落下,他每天都仰頭盯著刀看,多少次,清風吹過,他都覺得刀要掉下來了,可他就是不掉。
岑二木越來越絕望,再一次後悔起來,當初不該生起貪念,去摸潘筠的房間;便是要去,也不應該一個人去……
潘筠好奇的打量岑大川:「你雖一身的匪氣,卻有兩分義氣在身,怎麼會倚重岑二木這樣的人呢?」
岑大川沒說話。
一旁的岑遠道:「當初是岑二木和範家莊那邊接頭,回來帶我們出海的,隻不過相比岑二木,我們更信服大川哥,所以大岑村以大川哥為主。」
潘筠恍然大悟:「原來是念恩。」
她上下打量岑大川,微微搖頭:「卿本佳人,奈何為匪。」
岑大川冷笑:「我等若不做匪,早死了。」
「天下正經職業不少,以你的本事,大可以坦坦蕩蕩的活著。」
岑大川沉默許久方道:「不出海,我連縣城的城門朝哪個方向開都不知道,以前,大岑村有一半的人直到死都沒走出過那片山,範家莊更偏,更窮,就是現在,他們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範明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他反問潘筠:「我們想活著,難道有錯嗎?我們想過好日子,難道有錯嗎?」
潘筠:「我也想過好日子,我還想榮華富貴,我的刀比你利,我的武功比你高,我不僅可以殺你,還可以屠你滿門,殺光整個大岑村。
這些年,你們從海上掙的錢不少吧?隻要殺完你們,你們這些年掙的錢就都是我的了。」
岑遠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除了大岑村,還有範家莊,他們隻會比你們更有錢,還有縣城裡的富戶、官員,天下有錢的比比皆是,我要把他們都殺了,將他們的錢財據為己有。」潘筠問他:「我想過好日子,有錯嗎?」
岑大川呼吸急促:「你休要曲解我,你有本事在身,活命無礙,我們卻是走投無路,被逼無奈……」
潘筠淡淡的道:「這世上的無奈多的是,就跟水瓜的絲一樣,千絲匯過,最後隻有兩個選擇,向上,還是向下。」
「你們的所作所為與我方才口中的作為並沒有區別,」潘筠嘆息道:「若這個世界隻餘下弱肉強食,沒有道德,沒有法規,你覺得,最先死的是誰?」
岑大川脊背塌下,沉默不語。
潘筠也沉默下來。
屈樂撩開簾子道:「前面就是泉州城了,但天色已晚,我們今晚進不去,為免惹人注意,我們在前面一段落腳,明天一早再進城。」
潘筠應下:「找個空曠一點的地方露宿。」
屈樂就給找個小山丘,山腳下有條河流經,河邊有塊草地,很平坦,還有火堆的痕迹。
看得出來,平時也常有人在此露宿。
屈樂經驗更豐富,道:「這塊地方一定是城裡人踏青郊遊常來的地方,在這裡絕對安全。」
潘筠揮揮手,讓他們準備露宿,她拎著潘小黑去撿木柴。
撿著撿著,她就走到了山頂。
山丘本不高,卻是附近較高的一個點,從這裡可以看到附近三個村莊,還能看到城門口。
正是夕陽西下之時,村莊裡炊煙裊裊,天邊的夕陽紅透了半邊天,灰白色的煙直直向上,風一吹,就歪歪扭扭的晃動,潘筠似乎聞到了稻米的清香。
潘小黑三蹦兩蹦跳上她的肩頭,跟著她看了一會兒後嗤笑:「你再不下山,你的戰利品就要跑了。」
潘筠淡淡的朝山下瞥了一眼,不知屈樂和妙和怎麼看的人,岑大川和岑遠正拎著一個木桶在河邊打水……
潘筠不在意的收回目光,繼續朝遠方的村莊看去:「能逃到哪兒去?再說了,我在他們身上放了符。」
潘小黑:「你真狡詐。」
潘筠:「多謝誇獎。」
潘小黑:「既然有時間,那就說說吧,你幹嘛心情不好了?」
潘筠:「岑大川做的事不對,但他的問題沒錯,民生多艱,朝廷要是不能讓百姓吃飽穿暖,遲早要出大事。」
潘小黑譏諷的噗嗤噗嗤笑:「還吃飽穿暖呢,他們能不餓死,不凍死就算不錯了,我可是把大岑村翻了一遍,做海匪都那麼窮,不做海匪的時候不知道窮成什麼樣。」
潘筠疑惑:「對啊,大岑村都做海匪了,怎麼還這麼窮?」
潘小黑:「一定是你們這些奸商太奸了,那麼大一顆寶石,你竟然就給人家那麼點錢……」
潘筠若有所思,還未來得及深思,山下撲騰兩聲,然後是屈樂和妙和驚叫的聲音。
潘筠扭頭看去,隻見岑大川和岑遠已經入水,瞬間消失在河面上。
旁邊的屈樂和妙和驚了一跳,一個脫了衣服就往水裡跳,另一個則是沿著河岸跑,不斷的探頭往水裡看,還撿了石頭往水裡扔……
但水面在兩聲巨響之後就沒了動靜,平靜如波,好似人就此消失了一樣。
紮進水裡的屈樂下去又上來,快哭了:「沒人!快把他們叫回來!」
去下遊處理食材的妙真和陶岩柏聞聲跑了回來,也沿著河岸找,卻一點蹤跡也不見,隻能沖著山上叫潘筠。
潘筠這才目光輕移,看向河岸下遊的另一處。
潘小黑蓄勢待發:「抓不抓,抓不抓?」
潘筠:「他們精力太旺盛了,且讓他們再逃一段。」
水裡的消耗異常大,尤其他們兩個還潛泳,潘筠直等了快兩刻鐘才慢悠悠的從山上飄下去。
妙和在妙真的安撫下已經緩過來,但看到潘筠還是忍不住眼眶一紅:「小師叔,他們跑了,我們找不到人。」
潘筠就沖他們招手:「你們沒有經驗,跟我來。」
四人就氣勢洶洶的跟在潘筠身後。
他們直接用輕功往下遊跑,跑了老遠一段路,已經順著河流進入林中。
不斷小心換氣的岑大川和岑遠似乎也覺得安全了,正悄悄探出口鼻換氣。
他們甚至都沒把腦袋探出來,而是仰著頭,隻露出鼻子和半個額頭,且在水草之間,說真的,要不是潘筠用手指給四人點出來,四人根本就發現不了。
妙真三人瞪圓了眼睛,連屈樂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潘筠輕手輕腳的走上前,伸手掐住他露出來的鼻子。
對方一慌,呲溜一下又沒入水中,水草一陣晃動,後又在水波下歸於平靜,好像隻是被風吹動。
潘筠輕哼一聲,盯著水波往前走了十來步。
妙和氣勢洶洶的拖著一根長樹枝過來遞給潘筠。
潘筠接過,就往水下紮紮紮。
一陣亂捅,水下就跟野鴨子翻身一樣熱鬧,不一會兒,倆人就猛的探出頭來,大張著嘴巴呼吸。
潘筠哼了一聲,將樹枝還給妙和,問道:「兩位,水涼嗎?」
岑大川和岑遠尷尬不已,同時心悸,他們自覺水性很好,剛才應該沒有露出行跡,怎麼還會被發現?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機會,在潘筠離開的時候靠近水……
妙和見他們泡在水裡一動不動,就拿樹枝去戳人:「你們還不上來嗎?」
岑大川和岑遠無奈,在五人的注視下,隻能遊上岸。
倆人渾身濕透,低頭認真的擰衣服,想要躲過審問。
實際上,潘筠壓根就不問他們,等他們把水擰得差不多了就道:「走吧。」
她走在了最前面。
妙和他們則是惡狠狠的走在倆人身後,推著倆人走:「趕緊走!」
倆人一路忐忑的跟潘筠回到草地上。
潘筠把木柴解開,拿出來生火,似笑非笑的看著倆人:「你們來生火?雖然現在是夏日,但傍晚天涼,穿著濕衣服睡一夜依舊會生病,我可不想給你們出葯錢。」
岑大川和岑遠在她的目光下顯得很心虛,一言不發,默默地上前生火。
妙和皺眉:「小師叔,就這樣放過他們了?」
潘筠這才轉頭面向他們,臉一闆,問道:「要是你們被人抓了,你們跑不跑?」
妙和愣愣的:「當然跑了!」
潘筠:「沒有條件怎麼跑?」
妙和:「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跑!」
潘筠讚許的點頭:「所以他們逃跑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不說妙和,屈樂都一呆。
潘筠道:「他們跑沒問題,有問題的是,你們沒把人看住,明知道他們是海匪,為什麼還要他們去打水,靠近水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