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邊境每年也有零星小衝突,但是最多也就百來個北戎騎兵偷偷入關而已,不算大事。總體來說,衛國已經太平了很久。
因此,北地戰事初起,京城中馬上人心惶惶。百姓裡,私下有人議論十幾年前是安王帶人打退了北戎,是不是再讓安王領兵比較好啊?
天啟帝聽到這種傳言時,在宮中發了大火,結果天冷受寒之下,又病了一場。
為此,光祿寺取消了幾場宴席之事,就連大冬祭祀,天啟帝也下令讓衛城代替祭祀了天地皇陵。這就相當於公開衛城儲君身份了。
眾人猜測,隻怕等到開春,聖上就要立儲了。
有了這個猜測,大家津津樂道於儲君之事,對安王的談論倒是少了。
徐首輔這夜,再次見到了安王派來的信使。
這次來的是個身穿平民布衣的男子。
一見到徐首輔,他拱手行禮,再次遞上了安王的書信,「首輔大人,我家主子聽說令愛夫妻倆正在澄州,特意讓那邊關照了,就算戰事入關,令愛夫妻倆安全也無虞。」
徐首輔沒有怒意,淡淡說了一句,「多謝王爺關心。如今朝廷裡戶部吃緊,能撥發到北地的軍餉的確隻有五十萬兩,王爺所提的百萬兩白銀,我實在力所不逮。」
「我家主子明白,首輔大人無須擔心。」
徐首輔不知道安王是如何與北戎勾結的,難道邊軍已經落入安王手中?但是,若是安王能號令邊軍,當初為何束手就擒而不是帶兵攻入京城?
他想了想,覺得安王必定還是不能掌握邊軍,但是,安王在北地肯定有一支私軍。
這一次民間的議論,聖上用了立儲之事給壓下去了。
以聖上果敢的性子,安王再不走隻怕就危險了。
「不知安王爺打算如何解開眼前的困局?」他希望安王越快離京越好。
「我家主子昨日已經跟著運糧餉的軍隊離開京城了。」來人不慌不忙拋出一個驚天消息。
徐首輔終於變了臉色,「宗人府那邊……」
「我家主子自然有法子的。首輔大人,此次才發出去二十萬兩白銀,後面的糧餉還得您繼續督促一二。」
「我自會儘力。」徐首輔應了一聲,心中難得有了絲不確定。
他與安王,還是當年聖上未登基時見過,如今這麼多年過去,隻覺安王比起當初更加莫測了。他一直想不通安王韜光養晦這麼些年,手裡到底攢了什麼籌碼。
自來富貴險中求,他當年投靠了聖上,才有這十幾年的閣老首輔之位。如今,想再賭一把,押注到安王身上時,卻有些猶豫了。
隻是,安王手裡,有當年撫州決堤的證據——他的一封親筆書信。
這事若是暴露出來,徐家就算再有一百個徐二老爺出來頂罪,隻怕也難求活命了。
來人可不管徐首輔的掙紮,他說完之後,抱拳告辭,自管自離開了。
徐首輔又是一夜未眠,第二天沒有聽到宗人府傳出安王不見了的消息,他思考之後,叫了盧深過來吩咐了幾句。
劉衡沒想到,徐首輔居然選在年前跟他攤牌了。
而他預想過徐首輔提攜自己的種種理由,卻唯獨沒有想過還有這麼荒謬的理由——徐首輔屬意自己為孫女婿!
他與徐家,可算是仇恨添了一重又一重,徐廷之他怎麼還會想出這麼荒謬的想法?
一想到當年魏桓,是不是也是這樣,拋棄了娘親?他胸中就覺得有怒意翻滾。
盧深特意將劉衡叫到酒樓喝兩杯,看劉衡難得露出獃頭鵝的表情,笑吟吟說道,「劉中丞莫不是高興傻了?其實劉中丞是聰明人,我的意思,你應該能聽明白的。」
劉衡隻覺得一定是自己理解錯了,他難得露出了迷茫懵圈的神情,「盧大人,下官惶恐,您剛才所言有些深奧,可否容我想明白?」
「劉中丞是聰明人,還需要細想嗎?首輔大人慧眼識英才,願意不計前嫌,與劉中丞交好。要知道天下這麼多人,搶著想要這好事。但是,首輔大人偏偏看中了劉中丞。」
「下官已經定親。」
「劉中丞莫要自誤啊。據我所知,你定親的隻是一個鄉下村姑,此女還是當年令堂為了替你擋煞沖喜買來的,難道劉中丞要為了一隻麻雀,捨棄難得的金孔雀嗎?那就是揀了芝麻丟了西瓜,不是智者所為。」
盧深慢慢喝了一口酒,又笑著說道,「而且,首輔大人實在擡愛,那個村姑若是不願離開,你可將她擡為貴妾,她也算終身有靠了。」
將顏汐擡為貴妾?
劉衡不願再跟這人虛與委蛇,漲紅了臉,起身厲聲說道,「我劉衡俯仰無愧天地,絕不會為了些須外利昧了良心。而且,我未婚妻乃是家母生前定下,她溫柔賢惠,持家有方,有妻如此,是我劉衡修了幾輩子的福氣,當不起徐首輔錯愛。」
他說著一甩衣袖,轉身大步走出了酒樓。
盧深沒想到劉衡竟然真的不識擡舉,說走就走,眼看酒樓雅座門打開,居然看到了幾個熟識的朝中同僚,顯然這幾人也在酒樓喝酒,不由變了顏色,暗罵一聲劉衡豎子,也跟著離去了。
待到盧深一走,那幾個官員相視一眼,隻覺自己發現了一個秘密:原來劉衡真的得到徐首輔青眼,原來徐首輔還想將劉衡收為孫女婿。
不過,劉衡竟然拒絕了?
這些日子,大家可都看到了劉衡在光祿寺的風光,從翰林院的無人問津,轉眼間過上了有錢有閑有人捧的日子,這劉衡還真捨得拒絕啊?
這些人嘴裡不說,互相告辭離開,轉眼碰到相熟的好友官員,卻是忍不住分享一二。
盧深急匆匆離開酒樓後,趕到徐府,將劉衡的話轉述給了徐首輔聽。
「他真這麼說?」
「是啊,首輔大人。下官也未想到這劉衡竟然如此不識擡舉,辜負了您一片美意。」
「不識擡舉!」
「首輔大人息怒,為了這種人氣壞身體可不值當。本來以為劉衡是識時務的,沒想到也是讀書讀傻了的書獃子,虧他還在光祿寺中得您照顧。」盧深意有所指地勸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