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為何，一聽到夜無溟在面對她時，還要自稱「本尊」，就顯得距離被拉得十分遙遠。

　　就好像，她是一個被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醫者，僅僅是為了替他療傷而存在。

　　他高高在上，而她，似乎隻能一直在他的王座之下昂視他……

　　雲瀾不喜歡這樣。

　　夜無溟到底還是活得久，一點就通。

　　他眯了眯眼睛，心情似乎很好，答應得很爽快：「好。」

　　「回去嗎？我送你。」

　　他換了個稱謂，耐心地重複一遍。

　　雲瀾聽言，眉頭舒展，也笑道：「嗯，走吧。」

　　回到青滄學院的宿舍，雲瀾讓夜無溟進房：「你進來，我先給你療傷，把你的脈象穩平。」

　　夜無溟恢復了容貌和姿態，聽到雲瀾說的話，不是很認同：「你在秘境中消耗過大，好生休息才是，不用勉強自己。」

　　「沒事。」雲瀾揮了揮手，「睡了一覺，又吃了點東西，感覺好很多了，隻是使用靈氣沒什麼大礙的。」

　　夜無溟定定地盯著她，在看到雲瀾臉上沒什麼疲色後，才配合地走進房間，盤膝坐下。

　　雲瀾從識海中取出火淩霄，把火淩霄放置在身前，同時釋放兩種靈氣，一綠一紅，靈氣交織湧向火淩霄，火淩霄上散發出來的火色，再緩緩流入夜無溟體內。

　　房中燭光閃爍，時而碧綠，時而赤紅。

　　半個時辰後，雲瀾停下釋放靈氣，輕呼一口氣。

　　夜無溟慢慢睜開眼，見雲瀾氣息有些不太穩，眸色微動，輕嘆一聲：「都說了，不要勉強自己。」

　　「寒毒已經跟了我很多年，還要不了我的命。」

　　雲瀾靜靜凝神，半響，她收起火淩霄，坐在床腳歇息，語氣難得變得嚴肅：「一日沒能解毒，它便會一直在你身體裡折磨你，永不停息。夜無溟，你很喜歡這樣嗎？」

　　「不喜歡。」夜無溟答道，「但我也不希望你總是在強撐著為我療傷。」

　　雲瀾挑眉：「你又忘了？我們之間定下了三年之約，此時已經過去半年了，我不能什麼都不做。」

　　夜無溟沉默，眼神變得幽深起來。

　　氣氛倏地變得靜謐無比，雲瀾掏出一顆丹藥塞入嘴裡咽下，突然問：「你有沒有想過，三年之後，若我真的給你解了寒毒，你之後……會怎麼樣？」

　　「……」

　　夜無溟不語，片刻，他說：「三年於我而言不過彈指光陰，三年後我會如何，不重要，但你來說，重要。」

　　「嗯，是很重要。」雲瀾頷首，「那三年之後，你還會來碧落之境嗎？」

　　她終於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這個她希望得到答案的問題。

　　夜無溟沒有猶豫地回答：「自然。」

　　不隻是三年。

　　他還想擁有很多個三年。

　　雲瀾托著腮看他，明亮的燭光照映在他的眉骨之上，襯得他面容深邃，俊美非常，宛若天神降臨。

　　「你是魔域尊主，領地在黃泉之境，哪有這麼多閑工夫經常來碧落之境？」雲瀾反問。

　　夜無溟看了少女一眼，淡淡道：「你在，我就來。」

　　雲瀾愣住，如此平靜的五個字，卻帶著一絲不可思議的力量，直入她的心臟。

　　隻是因為她在，所以才來碧落之境？

　　她若一直在……他便一直來？

　　雲瀾唇瓣輕顫，突然想起啟星今晚對她說的那番話，五指有些不受控制地攥緊。

　　夜無溟敏銳地感受到少女表現出來的緊張，眸色暗了又暗。

　　最終，身姿頎長的俊顏男子緩緩站起身，慢步逼近雲瀾。

　　看到他在朝著自己走來，雲瀾眸子微縮，雙手不自主地往後撐去。

　　夜無溟沒有做什麼，他隻是拉近了距離，然後俯身，與雲瀾靜靜地對視。

　　隻是，那距離很近，很近，近得好似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默然之中，少女聽到魔尊一字一句地道：「雲瀾，我不是你的朋友。」

　　「我也不想做你的朋友。」

　　他想要的，又何止隻是平平無奇的「朋友」？

　　雲瀾：「……」

　　目光落在她臉上流露出的幾分愕然，夜無溟若有若無地輕勾嘴角。

　　他站直身體，隨手撕裂了空間，轉身離開。

　　唰地一聲，房中再無夜無溟的身影。

　　空氣中隻餘有一絲還殘留著的暗焰蕊異香。

　　雲瀾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最後，她倒在床上，捂住心臟狂跳的胸口，閉了閉眼。

　　今夜，隻怕是難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