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檀之在心中長嘆一聲。

　　果真是應對了那句話——愛有千萬種，遺憾各不同。

　　「好，我替你保密。」

　　容檀之點了點頭，頓默幾秒，又道：「但是，我始終覺得，她應該有知道這件事的權利。」

　　樓燕襲搖頭，輕吐一口濁氣，掩住目中的黯然。

　　知道了能怎麼樣？

　　不知道，又能怎麼樣？

　　她的心裡，不會有一處多餘的位置留給他，既得不到，又何必再糾結那個永遠也得不到的答案？

　　人有兩顆心，一顆是貪心，而另一顆，是不甘心。

　　當看到那位魔尊站在她身邊，全然接受她對他所有最明媚的笑容時，他心裡會有不甘，但又貪婪地希望這些笑容是隻為他而綻放。

　　可是，他不能把這份不甘表現出來。

　　若是捅破那一層維持現狀的紙，一切都會化為烏有……那麼，他和雲瀾之間，就再也無法回到最初的原點了。

　　樓燕襲沒有再說什麼話，拿著雲瀾給他煉製的丹藥轉身就走。

　　……

　　七月初三，吉日，宜嫁娶。

　　聖域，聖子殿。

　　房中，身著一襲大紅喜袍的褚臨站在一面水鏡前，做著最後的整理。

　　流雲金紋廣袖袍如霞光飛洩，腰封鑲血色玉螭紋扣，垂落的絳色流蘇纏繞細碎的星砂，光線照耀之下，熠熠生輝。

　　他將赤金色的發冠束好，墨色的髮絲如瀑而下。

　　房門被輕輕推開，褚臨透過水鏡，看到從房外踏入的明殊。

　　女子姣好的面容上了妝色，穿著與褚臨喜袍顏色一緻的緋色嫁衣，頭戴金色鳳冠，中央墜一顆血玉滴，落在雙眉間宛若硃砂痣，逶迤三丈的霞帔上似有流光溢彩的虹光在轉動。

　　褚臨從沒見過明殊這般盛裝打扮，她平日裡不喜在臉上塗抹妝粉，身上好像也永遠隻有那套無暇潔白的聖女服。

　　直到這一刻，褚臨還是有些恍惚。

　　他心心念念的人，終於要在今日成為他的結髮妻子……

　　「不好看嗎？」

　　明殊見他傻愣愣的，以為自己身上有哪裡不妥，下意識擡手扶了扶鬢邊的金步搖。

　　褚臨終於回神，笑著迎了上去：「好看！哪裡都好看！」

　　明殊看他一眼，緩步走到水鏡前照了照。

　　「殊殊，你真美。」

　　褚臨垂眸看她，眼中是掩不住的驚艷之色。

　　明殊擡眼，紅唇微揚：「我平時，不美？」

　　褚臨連忙搖頭：「美！當然美！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子，沒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你！」

　　「呵……」

　　明殊聽言笑了出來，她站定在褚臨面前，伸手動作輕柔地撫摸他的臉：「別緊張，我跟你說笑而已。」

　　褚臨握緊她的手，眉眼間是對她的深深愛慕：「殊殊，我好高興。」

　　明殊：「高興？」

　　「嗯……真的好高興。」

　　褚臨的目光落在女子那張表情平靜的臉上，似是意識到什麼，眸色略有黯淡，輕聲道：「隻不過，今日是我們的大喜之日，不宜見血，這是唯一的美中不足……」

　　明殊頓了頓，喚他的名字：「褚臨。」

　　「你真的，決定好了？」

　　褚臨愣了一下，反問：「什麼意思？」

　　明殊垂下烏黑的眼睫，緩聲說道：「即便是我現在對你沒有任何的愛意，你也依然要娶我為妻？」

　　「等我們一起走出這扇門之後，就沒有你反悔的餘地了……」

　　褚臨沒有答話。

　　他望著明殊好一會兒，伸手捧起她的臉，俯首在她唇上親了親。

　　明殊睫毛輕顫，本能地攥緊他的袖袍。

　　「殊殊，我說過，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褚臨以唇輕輕蹭著明殊的唇瓣，嗓音中滿是對她的綿綿情意：「我現在可以不用你愛我，但隻要你記住，我會無條件地幫你做一切事，這就足夠了。」

　　「況且，今日過後，我們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所以，我可以等——等你去愛我。」

　　明殊的眸光閃爍了一下。

　　她反手抱住褚臨，臉靠向他的胸口，聽他有力的心跳聲，突然低喃一句：「你啊……真是個無藥可救的傻子……」

　　從頭到尾，隻有他樂在其中。

　　他心甘情願地溺在她為復仇而編織的囚籠裡，清醒地放任自己去沉淪……

　　還有什麼比這更愚蠢的事嗎？

　　很莫名的，明殊覺得眼眶有些發熱，好像有什麼水液要從眼底溢出來。

　　她拉著無辜的褚臨踏入這條不能回頭的路，可從來沒有問過，他是不是真的願意這樣……

　　她真是個自私的人——為了向賀蘭弈復仇，無所不用其極，不擇手段。

　　褚臨回抱著她，輕輕撫摸她的頭髮，眼中泛出細碎的光：「殊殊，我甘之如飴。」

　　他閉上眼，在腦中回想起初次與明殊相見的那一幕——

　　聖子站在道路的起點，看著道路盡頭處的聖女，是驚艷，更是躲不開的劫。

　　一見傾心，再見傾情。

　　眉間心上，皆是憶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