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能替我保密嗎？」

　　「當然，這不是你的錯，該受懲罰的不是你。」

　　蘇白芷把手搭在王玉珍的肩膀，心裡想的卻是她的媽媽可能不願意麵對現實。

　　她以前刷到過不少相關視頻評論，評論區讓人三觀盡毀。

　　有知道真相的老人，為了保住顏面，視而不見還把孫女送到鄰居家門口。

　　有的直接與對方協商，拿錢解決，然後把女兒送進精神病醫院。

　　有的甚至直接把女兒送到對方家裡，拿彩禮走人…

　　……

　　太多太多的悲劇，都隻因他們把這一切當做丟臉的事，而不覺得加害者該受到懲罰。

　　但最後，該受到懲罰的人逃脫罪責，受害者卻活在陰影裡，自我懲罰。

　　王玉珍的媽媽睜開眼睛，立刻從床上彈跳起來：

　　「我們沒病，回家……回家……」

　　王玉珍驚恐地被拉出診室，隨後臉色蒼白，又變成原來面無表情的樣子。

　　蘇白芷看著她離開，拿起病曆本，看到住址。

　　門牌號跟她現在住的院子隔得並不遠。

　　「蘇醫生，我叫奚梅，是我主動申請來跟你的。「奚護士有些緊張，忐忑地看著她。

　　奚梅有種直覺，眼前的蘇醫生一定特別厲害。

　　剛才離開的那個小女孩很信任蘇醫生。

　　蘇白芷：「你寫的問診表很詳細，很厲害。」

　　奚護士臉一紅，被誇獎的喜悅在心裡炸開，甜絲絲的。

　　上午的門診結束，蘇白芷沒在醫院多待，直接離開了。

　　而另外一邊，

　　回到家的王玉珍，被她媽媽關在房中，屋裡黑黑的，連窗簾都拉上了。

　　門外傳來弟弟妹妹的笑聲，

　　「媽媽，我今天得了一朵小紅花，老師說我寫字很好看。」

　　「我今天數學測試考了一百分，有獎勵嗎？我要玩具槍。」

　　「媽媽，我要頭繩，漂亮的，有星星的。」

　　「好，好，都給你們買，快吃飯，下午還要上課。」

　　她的媽媽郝玲正溫柔地對弟弟妹妹說著，可能還笑得很開心。

　　王玉珍咬著自己的指甲，眼眶蓄滿眼淚，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

　　是啊！媽媽都喜歡學習好，不給她添麻煩的孩子，她不是了。

　　王玉珍任由眼淚滑落，嘴角卻是揚起的，她知道現在自己很難看，很醜，所以她不敢照鏡子。

　　可爸爸說過，她是他手上的珍珠，會一輩子把她捧在手心上。

　　媽媽也說過，即使有弟弟妹妹，也會一直愛她的。

　　王玉珍捂住眼睛，回想以前一家三口擠在一間小房子的畫面，那些畫面漸漸模糊了，甚至有些像夢境，醒來就消失了。

　　她沒臟，不是她的錯。

　　王玉珍擦乾眼淚，起身走到床邊，拿起筷子，拚命地往嘴裡塞飯。

　　即使想吐出來，她還是硬咽下去。

　　不是她的錯，她不該受罰。

　　眼淚混入飯裡，鹹鹹的，她還是用力咽下去。

　　隔著門，門外彷彿是她以前的夢境，而門內卻是黑暗，她想逃出去，想回到那個夢境中。

　　語文老師跟她說過，她可以去看廣闊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數學老師說過，翺翔在數字的海洋裡，放空自己，像直線一樣無限延伸。

　　王玉珍漸漸平靜下來，吃飯的速度慢下來，耳邊還充斥著他們的笑聲。

　　門外的郝玲，偶爾會把視線落在房間門口，心口一縮，隨後迅速移開。

　　…

　　海島的風一直呼呼地，樂此不疲地掀翻一切。

　　半夜風停止了，電閃雷鳴，大雨磅礴。

　　蘇白芷如往常一樣上下班，她每次都會經過王玉珍家，但每次院子門都是緊閉的。

　　連續幾天，她都沒遇見王玉珍的母親，醫院的心理輔導診室也不曾有王玉珍的就診紀錄。

　　「小蘇！」

　　蘇白芷下班回來，正好遇到同樣下班往回走的李嫂子。

　　幾天下來，家裡的兩個阿姨跟李嫂子熟悉了，

　　裴阿姨教她做菜，她送花生，土豆，青菜過來當拜師禮。

　　陳阿姨教她綉圖案，她買了不少布送給陳阿姨裁衣服。

　　偶爾還送南瓜餅，紅豆糕，到家裡給四胞胎當零食吃。

　　一來一往，兩家相處融洽。

　　「李嫂子，你今天下班挺早的。」蘇白芷停下腳步，跟她閑聊。

　　李嫂子：「我家那個臭小子說，你當醫生肯定比我一個宣傳部幹事忙，我總加班就是能力不夠，

　　昨晚我剛給他吃了一頓「竹竿炒肉」，今天到點下班我就趕緊回家了。」

　　她說完忍不住笑出聲，沒等蘇白芷說什麼，又繼續：

　　「他說得對，我以前確實拖拖拉拉，等下班時間才努力表現。」

　　蘇白芷：「……」

　　她可什麼都沒說，換做其他嫂子，估計心裡要記恨了，但李嫂子打完兒子，還會反省自己，真不愧是政委的老婆。

　　李嫂子：「今晚我還得給臭小子賠禮道歉，不然他能擺三天臉色，

　　大人知錯也要改，不然孩子以後也會有樣學樣。」

　　蘇白芷立刻給她手動點贊，知道這個道理的父母並不多。

　　有的父母沒什麼成功經驗，還總壓制孩子，讓孩子聽他們的，在孩子面前當起皇帝了。

　　李嫂子擺手：「你別誇我了，昨晚我還打他，隻有幾下，但現在想想，自己氣頭上動手就是不對。」

　　蘇白芷笑笑，這些得李嫂子自己想清楚，她是不會多說的。

　　管閑事隻會管出仇人，朋友之間也得劃出這條邊界。

　　作為醫生，也不是無所不能的，當病人家屬不願意配合時，她有一身本事也使不出來

　　且這個病人還是孩子，家屬的配合很重要。

　　「你以前不從這邊回家的，是要等人？」李嫂子走著，突然問一句。

　　「嗯，沒等到。」蘇白芷淡淡道。

　　王玉珍的事她不會說，倒是可以問問王玉珍的媽媽郝玲是個怎樣的人。

　　「李嫂子，你認識郝玲嗎？」蘇白芷猶豫了片刻，還是問出口。

　　「郝玲？王營長家的。聽說她回鄉下接大女兒來這裡治病。」李嫂子突然頓住，話題一轉：

　　「郝玲是一個很能幹的人，事事要拔尖，要不是要帶兩個孩子，她現在也到我們宣傳部當幹事了。

　　她的兩個孩子在學校成績不錯，一直是班裡第一第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