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小姨父和表哥主動收拾碗筷，準備洗。

　　啪……

　　連續的拍門聲傳進來，看著很急切。

　　「羅支書，鎮上領導來了，他們直接去加工廠那邊……」

　　羅大壯放下碗筷，立刻跑出去。

　　加工廠已經開始運營了，第一批成品也出來了。

　　從9月到現在，快兩個月過去，沒想到申請文件遲遲沒批，他也沒敢把東西往外賣。

　　按他的想法，因地制宜發展集體經濟，該被鼓勵而不是壓制。

　　鎮上有水果罐頭加工廠，也是集體所有的。

　　現在換成以村為單位的農產品加工廠，是響應國家政策。

　　農民不是隻會農業，而是會百業。

　　木工，泥瓦匠，制衣等等，村裡都有的，不局限農業。

　　此刻，

　　鎮長王仁富帶人來到加工廠門口，對跟過來的村幹部說：

　　「開門。」

　　他神色嚴肅，旁邊的人立刻遞上茶杯給他喝茶。

　　還有人不知從哪找來椅子，讓他坐下。

　　這時村裡人剛吃完飯，大家都聚在樹下閑聊。

　　見他們氣洶洶地衝到加工廠這邊，村民們一路跟過來。

　　羅會計從兜裡找出鑰匙開鎖，目光時不時看向圍過來的人。

　　王仁富喝了一口茶，把茶壺伸到一旁，立刻有人接住。

　　這時天還未全暗下來，晚霞的紅光映在土牆上，紅黃交替的光，反射在每個人的臉上。

　　王仁富冷冷看著羅會計的背影，不怒自威。

　　「羅大壯呢？怎麼還沒到？」王仁富語氣傲慢，下巴擡起，冷冷地問。

　　旁邊的村民都不敢說話。

　　警察攔住他們，不讓他們靠近。

　　羅會計：「王鎮長，您這次來是送批複的申請書下來嗎？

　　我們正等著。」

　　他看到人群後面羅大壯的身影，才鬆了一口氣。

　　王鎮長這架勢，他消受不住，要不說他當不了村支書呢？

　　大壯去鎮政府吃上幾次閉門羹，還堅持去，回來也不發牢騷。

　　王仁富冷哼一聲，坐在椅子上冷眼看著。

　　他躲了羅大壯快兩個月，等的就是這一天。

　　「王鎮長，您來了正好，我這有份文件等著您簽字蓋章。」羅大壯撥開人群，大步走進去。

　　警察早就認出他了，沒攔。

　　王仁富冷笑：「羅村支書，你能耐大著，直接去縣政府找人，還需要我簽字？

　　這個加工廠怎麼回事？

　　我不記得有批相關的文件。」

　　先嘲諷他一番，再直發難。

　　羅大壯並沒退縮，他這個村支書職位不是競選的，是自己放棄縣裡的轉業工作換的。

　　王仁富跟他是同一年入伍的，後來又同年退伍。

　　兩人不是一個連隊的，並不認識。

　　「王鎮長，之前我找過你很多次，你的秘書要不說你已經午睡，要不說你下村了，不然就是提前下班……」羅大壯直接說出來，讓大家清楚發生什麼事。

　　王仁富恨恨地瞪著他，心想，沒手段莽撞，難怪退伍被分當村支書。

　　活該他回來當農民。

　　這時還想揭他老底，不怕他報復？

　　羅大壯毫不畏懼，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椅子上的王仁富。

　　「鎮長，找到加工好的銀耳罐，證據確鑿。」這時，一個穿著白襯衫的中年男人拿一個銀耳罐，從加工廠走出來。

　　羅大壯看向門口的羅會計，向他搖搖頭，示意他別說話。

　　「你還有什麼說？羅同志，你這是資本主義行為，

　　私下開廠，累積資本……」王仁富上崗上線，

　　一會兒扯到偉人語錄，一會扯到集體經濟等等。

　　一籮筐的話倒出來，說得頭頭是道。

　　他一口氣把心裡話全說完，清了清嗓子，立刻有人遞茶壺過來。

　　王仁富熟稔地接過，大口喝水。

　　羅大壯看了眼他身後的警察，眼底閃過一道精光。

　　前兩天他打了一個電話給老戰友，這兩天差不多到了。

　　如果真被王仁富大帽子扣下來，他也不怕，最多去局裡蹲兩天。

　　「王鎮長，羅支書為村裡創收，有錯嗎？

　　如果這都有錯，那我們不知道該怎麼做事了，您給個章程吧！」羅會計忍不下去了，開口問。

　　其他趕過來的幹部，連忙附和點頭。

　　他們才不管什麼鎮長縣長，能帶村裡人過好日子的，他們就認同，跟著幹。

　　王仁富喝完茶：「大家想過好日子當然沒錯。」

　　「凡事得按流程走，不該沒得到批準就幹，出事了誰擔？還不是我擔著。」

　　其他人目光帶著質疑。

　　羅大壯搶過那個中年男人手上銀耳罐：「出事我擔著。」

　　王仁富心中一喜，面上卻淡淡的，不顯露半分。

　　「王鎮長……我要舉報，舉報羅河村村支書包庇親戚，紅溪公社小學的蘇老師給的養銀耳方法，

　　他們都在搞資本主義，占集體的便宜……」

　　一個聲音從人群中傳來。

　　蘇白芷也在人群中，看向說話的那個阿婆，覺得莫名其妙，怎麼還牽扯到她身上了？

　　王仁富遞個眼神給旁邊的警察，讓他把人放進來。

　　「三癩子他奶奶，話不能亂說？我家老羅什麼時候包庇親戚了？」羅桂玲趕過來，正好聽到她的聲音。

　　「王招娣，你別趁機報復，羅支書從未包庇任何人。」

　　村裡有人出聲後，其他人也附和了，一下子就吵開了。

　　「閉嘴！」王仁富站在椅子上，大吼了一聲，

　　「是不是事實，讓警察帶回去審問就知道了。」

　　他話音剛落，旁邊的警察立刻圍住羅大壯。

　　羅桂玲眼前一黑，雙腿發軟，就要暈過去了。

　　蘇白芷扶住她：「小姨，事情沒調查清楚，別擔心。」

　　羅振軍想衝過去，也被她拉住，向他搖搖頭。

　　這個王鎮長有備而來，硬碰硬隻會落入他的圈套。

　　「我犯什麼法了？還想銬我？」羅大壯冷聲喝了一句。

　　王仁富冷聲，指著加工廠：

　　「羅同志，你宣傳資本主義思想，該抓去改造，

　　我不懂什麼法，但思想有問題就是大罪！」

　　「王鎮長好大的威風，越過我這個局長抓人。」

　　幾個人撥開人群，走進裡面。

　　王仁富看到他身後的人，瞳孔劇烈緊縮，

　　市長怎麼來了？

　　後面跟著的一群人他不認識，但面熟。

　　圍住羅大壯的警察散開。

　　羅大壯看到老戰友，快步走過去握手。

　　王仁富瞪大眼睛，以為自己眼花了，羅大壯認識市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