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鄉間的泥土路狂奔，灰塵掀起厚厚的塵霧。

　　陸北宴雙手握緊方向盤，努力壓下心底的怒火。

　　蘇白芷看著窗外飛躍的矮低房子，這邊是京市郊區的農村，離市區有差不多三個小時的車程。

　　送幾個孩子回家後，他們就開車來這邊。

　　「你真確定是她？但她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力氣搬動石塊，

　　還能避開墓園的管理員，把東西帶走？」蘇白芷還是不信是蒙翠花有這個能耐。

　　上次在深城見面時，她沒一點心虛的。

　　陸北宴情緒已經緩和下來：「她力氣一直大，不然也不會被我的太奶奶看上，

　　之前她說在農村掙工分辛苦什麼的，都是在掩蓋真相。」

　　蘇白芷：「……」

　　「她在農村幹活，能頂兩個壯年男人，不然也不會被我太奶奶看上，在兵荒馬亂時花高彩禮，娶她進門。」陸北宴指尖敲著方向盤，已經猜到她把老爺子的骨灰挪去哪裡了。

　　他的堂爺爺墓地旁邊，一直留有一塊地給蒙老太。

　　估計就放那裡，她可能想著以後跟爺爺同墓。

　　蘇白芷沒問是什麼真相，既然蒙翠花極力掩蓋，那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我們直接去村裡的墓地，挖…土。」陸北宴咬咬牙，車子準備開進村時，他把車停在一個農家，買了他們的鋤頭和鏟。

　　蘇白芷輕挑眉，並不反對。

　　既然蒙翠花敢偷偷挖，那他們為什麼不能再挖回去？

　　陸北宴這次不想給蒙翠花留臉了，反正老爺子已經不在，他沒必要替惡人掩蓋惡行。

　　兩人來到墓地，找到陸家堂爺爺的墓，旁邊緊挨著一個小土堆，上面已經長了一點青草，一看就是新堆的。

　　陸北宴直接一個鋤頭，把土堆給挖了，三兩下就剷平。

　　此刻，

　　村裡，蒙翠花正在家裡吃窩窩頭，滿臉皺紋堆在一起，眉心也緊擰著。

　　她瞞著家人乾的事，等大家回來拜祭，應該也瞞不住了。

　　「奶，你跟我們在深城多好？不是說回來過中秋就回去嗎，怎麼突然又不回？」陸衛國在院子裡來回走，眉心擰成一個「川」字。

　　他一點陸家的好處沒沾到，真的不甘心。

　　反而是堂弟陸平之最近一直很順，明顯是有人扶他一把。

　　「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草窩，去那小火柴盒的屋裡住，我住得難受，

　　還不如在村裡，反正有鄰居在，你們全在南方也不怕，我要是沒了，你們回來送我一程就行。」蒙翠花心虛得很，她得守著那堆新土，別被人給剷平了。

　　老陸活著的時候，她沒沾光，也沒享到福，

　　死了她得讓一切歸位，她這輩子隻跟一個人拜堂，死後自然就跟他一起。

　　不過這些不能跟兒子孫子說，他們沒法理解自己的執念。

　　「奶，您又說這種不吉利的話。」陸衛國煩躁地捋了一把頭髮，

　　要死也得幫他把事情辦妥帖了，不然他怎麼往上爬。

　　不進這個系統不知道，處處要人脈。

　　像他這樣，家裡沒關係一頭紮進去的愣頭青，隻配幹「苦力」，被他們當牛馬使喚。

　　蒙翠花不為所動，吃完窩窩頭，她就想上山走走。

　　那個土堆她得時常去看才能安心。

　　她環顧一圈，家裡的土房子更破敗了。

　　兒子孫子去住青磚大瓦房，隻有她住在這個老土房裡。

　　這幾十年她裝得難受，等兒子孫子都出搬出去，她才自在一些。

　　家裡的木柴是她砍的，一包包稻穀也是她自己搬進屋裡的。

　　用不完的力氣，她隻能關起門來幹活。

　　「我去山裡，找你爺爺嘮嗑。」蒙翠花起身，晃悠悠地，彎著腰往外走。

　　「老陸家的，你家那邊的新土堆被人挖了，

　　對方帶了工具，是不是你們自己叫人挖……」隔壁鄰居話還沒說完，蒙翠花已經衝出去了。

　　陸衛國看著健步如飛的奶奶，還以為自己老花眼了，晃頭再看，人已經不見了。

　　他回過神忙追出去，家裡門都來不及鎖。

　　蒙翠花一路快跑，根本沒注意看到她的村裡人，神情僵硬。

　　「住手，誰讓你們來挖……」蒙翠花看到他抱著的罐子，瞳孔劇烈顫動著。

　　罐子裡的老陸照片，神色嚴肅，看人的目光很鋒利。

　　她不敢對上那雙淩厲的眼睛，撇開頭不看。

　　「你把我爺爺帶這裡，我來挖很正常，老太婆，

　　看在爺爺的份上，我忍你很多次了。」陸北宴把鏟扔地上，差點插中蒙翠花的腳。

　　她驚得後退兩步，一個趔趄癱坐在地。

　　蒙翠花：「我們是夫妻，他和我一起葬同一個地方不是應該的嗎？」

　　「夫妻？你們算哪門子的夫妻，誰承認了？你現在搶的隻是心理安慰，

　　別以為事情過去幾十年，你做的那些齷齪事就沒人知道……」陸北宴故意停頓，等人過來。

　　村裡不少人來看熱鬧，有些還端著碗來。

　　陸衛國小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的。

　　蒙翠花：「你別胡說，老陸答應不告訴任何人的……」

　　「他答應你找他去，我可沒答應，你不去墓地挖墳，我也不會揭你老底。

　　當年你聯合我堂爺爺，把堂奶奶給累死，然後上位，對外說自己身體弱，才委身堂爺爺的，

　　村裡不少人能理解，一直沒說什麼閑話，

　　但實際根本不是那樣……」陸北宴把事情全說出來，看到圍過來的村民都震驚得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陸衛國臉漲紅，感覺到周圍人看他的目光，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堂弟陸平之一直說奶奶說話不能全信，信一半已經很超過了。

　　但現在看來，根本是一句都信不了。

　　去墓地挖墳，然後一個人上山堆新墳……

　　他隻想想就覺得毛骨悚然。

　　蒙翠花倏地衝到陸北宴面前，就要扇他嘴巴子。

　　陸北宴握住她的手，把她甩地上。

　　「哎呦，老陸，你孫子欺負我這個老太婆，

　　當初是你保證不說出去，我才不去城裡鬧的，你個老頭說話不算數，雙腿一蹬就撒手不管……嗚…」蒙翠花的絕招，一哭二鬧三上吊，

　　即使是事實，她也不認，怕被村裡人的唾沫星子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