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過往
霍廷梟靜靜的看著眼前的薊慧英。
他的面龐清爽俊朗,蒙上了一層誰不清楚的晦暗。
沒有選擇回答。
薊慧英看著他,似乎洩了氣一樣,往後靠了靠。
「我知道了。」
說著薊慧英坐直了身體,眼神閃著什麼光,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他。
似乎在透過霍廷梟看什麼人。
「你想跟我說什麼?」
薊慧英剛想開口,門被打開了。
霍建元靜靜的站在門口,他的身後跟著不少的人。
霍廷梟愣神了片刻。
霍建元走了進來,「我跟你媽有些話要說,你出去一下吧。」
薊慧英看著霍建元身後的那些人,眼神有些微微閃動。
人都出去後。
霍建元坐在一邊。
手裡慢慢的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照片遞了過去。
薊慧英看著照片上的人。
不是別人,正是霍建晨和薊慧樊,而她的身後是大學的門口。
霍建元的聲音低沉,「你還記得你姐姐是在哪裡讀的大學嗎?」
他輕聲的自己回答,「是滬市的大學,建晨跟慧樊是同學。」
薊慧英一臉不可置信,她一點都不知道。
因為姐姐從來沒有給她提過。
她也從來不知道。
霍建元望著她,「這件事,你其實可以去問問嶽母,她應該是有印象的。」
「當初的時候,你姐姐和建晨是同學,兩人之間有著朦朧的好感,但是並沒有在一起,因為那時候,嶽父正在給大姐介紹相親的對象。」
「我也是其中一人。」
「不過,去相親的那天,我就看到你,那時候我記得你穿了一身粉色的格子裙,正在院子裡種花,那一刻我覺得很漂亮。」
「後來,與你姐姐見面後,我就拒絕了她。她也欣然答應了。」
「本來這件事就應該結束了。」
霍建元有些悵然,命運就是如此。
「那天,正好是建晨來接我,那時候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他們兩個認識。」
「那之後,他們逐漸相處,在不知不覺中,兩人就建立了十分深厚的感情。」
「可是那時候,你爸並看不上建晨,我想你也知道原因。」
薊慧英咬著牙,她依稀記得那時候她姐與爸爸發生過一次衝突。
很激烈的那種。
姐姐還被打了一巴掌,那時候她問姐姐,可是她沒有說。
隻是那之後越發的沉默。
她記得那天她路過書房,他爸吼了一句,「一個孤兒,對我們家毫無用處。」
所以她爸那時候說的孤兒就是霍建晨?
她記得霍建晨的媽媽與霍建元的爸爸是兄妹。
簡單的就是,霍建晨喊霍老太太舅媽。
因為戰爭的原因,家裡隻剩下了霍建晨。
他是奶奶過世後,就被霍老爺子接到了霍家。
薊家是看不上他的。
霍廷梟望著薊慧英。
聲音平靜,「儘管條件有限,但是,建晨還是盡最大努力的創造條件。」
「想要能夠有些成就再去你們家提親。」
「所以大學沒有上完的時候,就跟著我一起入伍了。」
「進了部隊,他就是那個最拼的,永遠是沖在第一個的那個人。」
霍建元說著眼圈紅了一些。
「那一次的任務,很危險。」
「是建晨主動出來,拖住了敵人的時間。」
霍建元清楚的記得,那次的行動部署了很久。
中途敵人已經對他們的中心區域進行圍剿。
如果那時候,沒有人拖住時間,敵人就會很快發現有外圍的支援。
那樣他們所有的部署就會前功盡棄。
霍建晨就是那時候獨自帶三個人背著彈藥包和最後剩下的槍支,引誘那些人走到他們規劃好的射擊區域。
而那個時候為了不讓敵人發現,他們硬是用僅存的彈藥和敵人搏鬥了一個小時。
也就是那一個小時給他們爭取了足夠的行動時間。
但是等到霍建元找到他們的時候。
人已經不行了。
在臨時的帳篷裡他看到霍建晨躺在床上,手上捏著一張照片。
那張照片上不是別人正是薊慧樊。
霍建晨看到照片上的人,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手指不斷摩挲著照片上的人。
她是不是會哭?
是不是會難過?
想想她哭,他就好難過。
霍建元看著他,輕喊了一聲。
「阿晨。」
「哥......」
霍建晨轉頭望著他。
「你來了。」
霍建元望著眼前的他血肉模糊的身子,臉色發白。
聲音染上了顫抖。
「軍醫呢,軍醫呢!」
負責照顧的小士兵眼淚嘩嘩的往下掉。
「排長.......」
「去找軍醫來!」
霍建晨虛弱的發聲,「哥,別兇,是我讓軍醫去救別人了。」
霍建元的身子不停地顫抖。
「不,不怕,哥幫你去找醫生。」
「哥,我,我不行了,別找了。讓我把話說完。」
霍建元眼眶猩紅,眼淚蓄在眼眶,終究沒有忍住,直接掉了下來。
「霍建晨,不要死,還有她在等你!」
霍建晨笑了笑,虛弱又無奈。
「哥,她等不到我了,我,我.....咳咳。」
洶湧的鮮血從他的口中不斷的湧出來。
「哥,告訴阿樊,我,我下輩子再娶她,我,我對不起她。」
「哥,我現在是不是有點醜?阿樊會不會害怕?」
霍建元伸手用手帕不斷的擦著他的臉頰。
強忍著心裡的痛苦,「哥幫你擦乾淨,不難看。」
霍建晨嘴裡發出一聲悶哼。
「哥,我想睡一會。」
疼痛讓他渾身都在顫抖,可是根本沒有辦法止住。
他獃獃的望著上空,好像看到了什麼人。
「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遇到你,阿樊,我喜歡你,好喜歡。」
霍建元看著他的瞳仁慢慢的散開,一點點的沒有了焦距。
直到徹底沒有了呼吸。
霍建元撲通一下跪在床前。
「建晨.......」
嗚咽的聲音好像什麼東西徹底碎掉。
霍建元的眼淚掉在了地上,與灰塵血液纏在一起。
哽咽著,「我帶你回家。」
思緒好像到了這裡成了悲傷的底色。
霍建元將霍建晨葬在了他們一家的祖墳。
一家團聚。
那天,薊慧樊也來了。
她靜靜的跪在那裡,平靜的將手裡的紙燒了。
彷彿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麼情緒的變化。
沒有悲傷,沒有難過,沒有任何波動。
霍建元以為一切那麼過去了,卻沒有想到,葬禮的第三天,她讓人給自己傳了信,說是想見見他。
那天,霍建元去了一趟薊家。
兩人找了花園後面的角落。
薊慧樊的聲音輕輕的飄了過來。
「霍建元,他最後說了什麼?」
霍建元愣了一下。
擡起眸,幽幽的看著她,最終還是開口將霍建晨的話說了出來。
他說,「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遇到你,阿樊,我喜歡你,好喜歡。」
薊慧樊的眼神微微動了一秒。
眸底泛著什麼光。
微風拂過,薊慧樊好像看到了校園裡,那個穿著中山裝的少年,迎風而立。
「阿樊,我喜歡你。」
薊慧樊笑了,「謝謝你,霍建元。」
霍建元回去才知道,那天之後,薊慧樊就病了。
病的很嚴重,嚴重到沒有辦法起身。
他想去看但是沒有時間,他隻能托他媽多去照顧一下。
霍老太太也按照約定上了門。
可是,沒有想到一切都是陰差陽錯。
霍建元驀然的看著眼前的薊慧英。
他以為她都是明白的,卻沒有想到,一切都錯了。
從開始的時候就錯了。
默默起身看著眼前的薊慧英。
見她沉默不語,脊背佝僂,好像受了巨大的打擊。
霍建元冷沉出聲,「這件事你尚且可以有辦法解釋,你是誤會了。」
「可是,慧英,舉報的事情,你要怎麼狡辯呢?」
薊慧英的驀的怔住了,瞳孔劇烈的收縮。
霍建元繼續開口。
「你以為一切都沒有人知道,可是有些事情,隻要你做了,不管多麼的隱蔽,都會被人發現,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你用霍家獲取薊家平安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想過兩個孩子?」
霍建元嘆著氣,「這麼多年,我是從來沒有了解過你。」
「慧英,你讓我懷疑自己。」
薊慧英抖著唇,嘴闔了闔,卻硬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不是......」
她想說的是,霍家有底蘊,有人護著,不會太慘。
可是薊家要是沒有人庇護,一定會很慘。
她,她隻是,不想薊家出事。
那是她的底氣,一個女人要是沒有了娘家的支持,那就一文不值了。
「建元.....」
霍建元望著眼前的她。
聲音冷硬無比,「做錯了事情,就要付出代價,當年,你為了薊家舉報霍家走私,如今,這事我幫不了了。」
薊慧英整個人晃了晃,淚水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可是霍建元卻沒有一絲的動搖。
伸手拉開椅子,轉身去開門。
門口的人還在,就連霍老太太也坐著輪椅來了。
她看著霍建元,眼神犀利的射向病房裡的人。
兩人對視之間,霍老太太冷嗤一聲。
「搞那麼多,講的這些,不過是你自私的表現。」
「小樊對你那麼好,你都能狠心不救她?薊慧英,你不要為了你自己的狠毒找借口!」
說著瞪了眼霍建元,「他顧及身份,不能太過。」
「可是我不怕。」
「我們霍家沒有對不起你,你為什麼舉報霍家走私,你不過是介意我沒有把霍家的生意交給你。」
「這些不過是你給我這個老太婆看的下馬威。」
「恐怕,你這些年給自己催眠的,你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的一套解釋!」
在老太太的眼神威壓下,薊慧英躲閃的眸子帶上了幾分的慌亂。
「我,我沒有。」這樣有氣無力的聲音,聽起來更像是一種心虛。
霍老太太聲音頓了頓,睫毛輕顫,「薊慧英,你的人,你的心,都已經爛到根了。」
霍老太太的聲音擲地有聲,讓人無地自容。
房間裡外陷入了寂靜,唯有人的呼吸聲。
終於,病床上的女人擡起了頭,呵呵的笑了幾聲。
眼神裡帶著痛恨。
「那又怎麼樣?我已經嫁到霍家了,你為什麼不願意交給我?」
「你根本就是看不上我,你就是看不起我。」
霍老太太聲音冷寒,「給你,是要讓霍家的東西全部都改姓薊?」
霍老太太的譏諷,讓薊慧英面色難堪,彷彿被什麼東西戳中一般。
「那他呢!那我的孩子呢!」
所有人看著薊慧英手指的方向。
那是霍廷梟?
這件事和霍廷梟有什麼關係?
霍老太太都有些迷糊了。
「你說什麼東西?」
薊慧英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她看著霍廷梟有幾分的怨懟。
眼神不像是看自己的孩子,而像是在看什麼不喜歡的東西。
自言自語著,「我為了生他,差點沒有了命。」
「你們呢?轉身就讓他叫薊慧樊媽?」
霍老太太愣了兩秒,她狐疑的轉頭看著霍建元。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霍建元的視線盯著薊慧樊,聲音輕緩的解釋,「當初廷梟出生,爸曾經有過這個想法想讓廷梟過繼給建晨,不過,後來薊慧樊同志出事了,這件事就沒有提過了。」
他是沒有想到薊慧英會曉得。
「那又怎麼樣?他剛會講話,就對著薊慧樊的照片叫媽媽,那才是他的親媽,我不是,他就是個討債的,對,就是薊慧樊來找我要債的。」
薊慧英好像有些魔怔了般,整個人的神色又有些不對。
霍老太太嘴唇哆嗦了半晌,「你就因為這個理由,從小不待見他?」
「我看你是真的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