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分配1
由於早上在五裡亭耽擱時間久了一些,晚上到一個叫南坡的驛站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四周黑乎乎的,但京郊這一帶長輩們都有點印象,知道南坡是個小鎮,隻是這驛站四周都沒有看見燈的亮光,怕是離鎮子也有段距離。
安排犯人住的全部是大通鋪,每一支族人都是十幾到二十多個,所以每家分的都是一間,人多的要擠一擠,人少的自然會寬鬆些。多他們三個也不算多,倒是沒用景春熙再去使銀子住宿。
大家很高興這樣的分配,不然不知和族人之間,還要有多少糾紛和計較。
分好了住處,官差們就叫各家領了吃食各自回屋。晚上飯食還好一些,除了還是按人頭每人一個黑面饃饃,每家還多了一大盆清澈見底的稀飯,可到底是熱騰騰的吃食,將就著吃起碼可以驅趕點初冬的寒意。
景春熙借口上茅房,在外面磨蹭了一會兒,活動了一下自己有點發麻的腿腳,趁人不備去廚房做了點手腳,再從空間裡拿出她早就挑好的兩大包衣服鞋子,都是合適家裡人穿的。
今天看著家裡的女眷一個個穿的都是長長的裙裝,活動非常不便,三舅母還被絆了腳差點跌倒。中途的時候大舅母還生氣,把自己和景明月外面礙手礙腳的罩裙裙擺扯掉了一截。然後完全不顧名門貴婦的形象,擺手擺腳大踏步走路。
大舅母最先放開自己原本的身份,第一個有了流放的認知,讓景春熙非常佩服。
一個個雖然外面罩著印有「囚」字的大褂,可是裡面穿著的還是在府裡的衣著,就是三舅舅也還是穿著上值的月白色長衫,一天走下來,衣服的下擺都變成了黑色。隻有四個表哥經常習武,穿的是束手束腳的騎裝還算方便,可是光鮮的綾羅綢緞外罩一件灰撲撲甚至打著補丁的囚服,讓人看著非常辣眼,一路上也容易引起民憤,要是平白無故遭受傷害就更不值得了,畢竟仇官仇富在哪個朝代都大有人在,何況他們還是犯人。
流放路上,其實還是款式簡單又束腳的細棉布是最舒服的,景春熙今早在最裡面也加了這麼一套。也是為了不讓家人看出什麼蹊蹺,才在外面多套了一件裙裝,但也不是平時拖地的長裙,僅僅是過膝而已。
現在是應該讓他們換下來了。
「大舅母,娘親給大家備有輕便的鞋子和衣服,天氣日漸冷了,除了薄襖,還有保暖的褙子,讓大家都換上吧,換下來的衣服也照樣打兩個包裹,待會兒我再拿出去。
糖霜,跟我去廚房端點吃食。」連詢問的機會都沒留給他們,景春熙就想往外面跑,實在是一個個七嘴八舌的話題太多,她都怕自己應付不來。
兩人邁腿就想出去。
「我也去!」
看還穿著裙子的表姐,景春熙也沒客氣,笑著拉她:「過來吧,正缺有力氣的,表姐回來了再換。」
「明珠也去,明珠可以提肉包子。」
景春熙覺得好笑,捏了捏貼過來的小傢夥:「你怎麼知道有肉包子?」
「糖霜姐姐說的:跟著主子有肉包子,你就是小主子。」原話照搬,一字不漏。
糖霜連忙先跑開了,尷尬了:小屁主子,什麼話都留不住。
所有人看著滿滿當當的兩大包衣服鞋子有點發愣,這包裹很大,今天並沒有在闆車上,那麼這是哪來的?
老夫人倒是沒有吭聲,想到景永寧安排出去的那麼多僕人和護衛。想當然那就是有人跟著接應了,她的心情安定了不少。
老夫人:「秋蓉這孩子,總算沒白疼她。」自然是感激女兒和外甥女昨天回來報喜。
莊氏摸了摸縫著一層厚棉花的褙子,也是一臉感激:「是啊,就是苦了小姑了。」感激她想得周到,再下去隻有越來越冷,薄襖肯定是頂不住的,褙子身上穿著很暖,無袖的走路也方便,再說也沒到穿厚棉衣棉褲的時候。
但是莊氏還是有點疑惑,忍不住對老夫人說:「這衣服,和今年我們府裡給下人們訂的衣服,面料和顏色一模一樣呢!」
這兒媳婦真笨,老夫人嫌棄地埋汰她:「你都掌管中饋多少年了,哪家的下人穿的不都是這幾種顏色?最多也就是粗布還是細布的區別。」
一包衣服鞋襪都是黑色、灰色、靛藍色,可不都是一樣的嗎?可是莊氏搖了搖頭,還是覺得有點奇怪:「你看這鞋底多厚實,外面鋪子裡的成品,可沒有這麼講究。」
司燕在旁邊捂著嘴巴笑:「大嫂家管得好,看見好東西就覺得跟自己家的一樣,大姑姐肯定是緊著最貴最好的給我們買的,不然哪有這麼好的東西。」
老夫人笑著罵道:「知道就多念著點秋蓉的好,以後有了好日子可別嫌棄秋蓉是和離的身份。」
「母親,哪裡會?如果能再重新回京,就讓小姑跟我們一起住,以後這群臭小子們敢不尊重姑母,我就把他們一個個打出去分府。」
話最少的三郎,一面背著身子換衣服,一面嘟囔了一句:「外祖母,我們肯定還能再回京的,對不對?」四個郎把身上的衣服也都換了,雖然還是騎裝,還是換上細棉布不紮眼又舒服,晚上把外衣一脫,裹上被子就可以睡覺。
半天沒有人回這句話,變成了長久的沉默。
最後還是景長寧換了衣服後坐在父親旁邊,對著那幾個侄兒說了一句:「回來,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你們都不能氣餒,姑母還在幫想著法子給我們脫罪呢,別反而是你們自己洩了氣頂不住,到了嶺南你們該讀書的讀書,該習武的習武,就算是沒有回歸的一天,到了嶺南也能自己混口飯吃。」
四郎馬上接了話:「謝謝三叔教誨,我也是男子漢,一定會努力的,總不能差過熙妹妹去。」
大郎馬上拍起了胸脯:「放心吧!三叔,我們不會放棄的,這一路對我們也是個歷練,家裡有什麼重活累活,以後都是我們四兄弟扛著,拳腳我也會帶著弟弟們天天練的。」
直挺挺躺在床上悶聲不吭的二郎,聽到他們的對話,特別是該讀書就讀書這句話,眼神增加了些許的亮光,用雙手墊著頭默默地盤算著,前年他就已經考過了童生試,如果不是流放,再過一年就可以考秀才了。
三郎試探著說了一句:「要不以後到了嶺南,也把姑母和弟弟接過來吧,也好有個照應。」
所有人又是一陣沉默,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那是不可預知的未來,沒有辦法提前規劃的,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倒不是不能把他們接來,可是這樣真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