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缺失這一塊,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損失。
”
薄顔盯住唐惟漆黑的瞳仁,如同在面對整個宇宙,“我整個人生都一直在失去,所以這一點東西,我已經無所謂了。
”
說完這話之後,薄顔出奇的冷靜,冷靜得就像是一個外人。
說她虛僞也好,說她僞善也好,至少她沒讓她的僞善傷害到别人不是嗎?
這個世界不來傷害她,就已經足夠了。
薄顔看着唐惟的臉,“從小到大,我接受的永遠隻有惡意。
唐惟,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除卻我親生母親給我的侮辱和諷刺,剩下我所接受的痛苦,最大一部分就來源于你。
”
來源于她曾經深愛的唐惟。
于是,日積月累之下,她示弱,她退讓,她隐忍。
她習慣性扮演自己可以全然接受一切,事實上卻是最無聲的反抗。
她以痛愛為樂,喜歡為了唐惟吃苦頭,讓自己變得麻木又毫無自我。
似乎這樣才可以感覺到自己活着——這顆早就被傷得千瘡百孔的心髒若是還能為了一個人察覺到痛楚,這說明她還沒死透不是嗎?
無趣的人生,生下來就被作為棋子的一切,還沒結束不是嗎?
既然如此——做不了安谧的棋,便做唐惟的人質。
前一代的愛恨情仇說沒有影響是不可能的,那些過去和回憶根深蒂固紮在他們的腦海裡,不管是薄顔,還是唐惟,内心始終掩藏着一份瘋狂和罪惡,在歲月靜好的掩蓋之下慢慢地滋長。
互相搏鬥和争鋒相對的日子早就過去,大家都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軌道裡,大人們早已擁有獨立完善的人格和思想,懂得如何療傷和放下,卻忘了他們這一代,這一代被愛恨澆灌的他們,要如何收手。
他們還在懷念那些流血的日子。
就如同薄顔喜歡聽的那首歌,現如今說來也是完美符合。
是盲目地偉大成狂,還是受害,受用,犯賤,犯到——被虐成狂。
能為你忍受,然後當享受。
那,又,何,妨。
于是薄顔愛上了這種感覺。
愛上自己被唐惟厭惡和痛恨的感覺。
就仿佛愛上了那個無能又懦弱的自己,找到了真正的歸屬感和認同感。
她将自己慢慢潛移默化進入唐惟的生活,配合他踐踏她的一切。
等某天離了她——他才是被毀的最徹底的那一個。
唐惟沒說話,眼神深得像個黑洞,隔了好久才慢慢收回視線,他道,“然而薄顔,你忘了。
你在我心裡也隻是一個外人。
我縱使看得穿你,也懶得揭穿你。
你的痛苦,在我這裡算什麼?
”
你的所謂愛而不得,跟我又有什麼關系?
薄顔直愣愣看着唐惟,臉色慘白。
“我若是連傷都懶得傷你。
”唐惟殘忍地笑,笑意夾雜着無盡的嘲諷,“薄顔,你的人生又該如何呢?
”
月光下,他的容顔清冷又白皙,薄顔感覺心髒的血液在不停地回湧搜索,她的唇顫了顫,對着唐惟,“你是不是覺得,我離了你就得死?
”
是不是覺得,她真的不能從痛愛裡徹底掙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