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惟從來沒想到蘇顔還記着這些。
或者說這些,是他一直想要去逃避忘掉的,可是給蘇顔造成了切實深刻的傷害以後,她怎麼可能那麼輕易的忘記呢?
或許在他不知道的深夜裡,她曾經一遍又一遍地夢到這樣的情節。
被強迫,被喂下避孕藥,以及在異國他鄉躺上手術台,而那扇手術室的門外,卻沒有一個人等着她麻藥醒來。
這些事情,她經曆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唐惟端着茶杯,将杯子遞到了蘇顔嘴巴,她胡亂地咽了一口下去,随後推開了唐惟,皺着眉頭看起來很認真地說,“不好喝。
”
這是還沒清醒呢,白開水怎麼可能好喝?
唐惟喉結上下動了動,不知為何說話聲音有些幹澀,“把水喝完,别管好不好喝,對胃好。
”
蘇顔搖頭,言語含糊,“我不。
”
“乖。
”
唐惟不知道為什麼,看見她這樣,鼻子居然酸了,“求……你了。
”
不要連這樣的小事情……都要拒絕他。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看見她毫無防備的樣子。
蘇顔像是有了一瞬間的清醒,随後眼神又渙散着,看向唐惟的臉,緊跟着将自己的手擡了起來。
緩緩地,伸到了唐惟面前。
那一刹那,唐惟想要把自己的手也升上去,和她雙手緊握。
在猶豫了片刻之後,唐惟便一咬牙伸出了手,将她的手死死攥住,掌心那溫度炙熱,蘇顔感覺自己的手像是一下子被一團火所包裹了。
包裹了,脈搏跳動從他那裡傳遞到了她手中。
一下,一下。
蘇顔茫然地看着唐惟,像是才看清楚唐惟的臉,上一秒的記憶到了下一秒就消失了,她停頓好久,從嘴巴裡輕輕地念出一句,恍如隔世的話,“小哥哥?
”
三個字,擊垮了唐惟所有的防備。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而後整個人撲了上去,像是瀕死的人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用力地抱住了蘇顔整個人。
在那張床上,他跪在床邊,身體抱住了坐起姿勢的蘇顔,那場面凝固成了一幅畫。
哪怕和這利刃越抱越緊,哪怕割破皮膚——
他狠狠深呼吸了一口氣,感覺已經無法完整地說話了,隔了好久,男人才将話顫抖地說出口“……我在。
”
隻有她喝多了,隻有她失去理智,才能從她嘴巴裡聽見這三個字。
蘇顔像是在這個時候回到了兒童時代,回到了那個束手無策又被迫背負所有罪孽的過去,她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甚至或許忘了他們早就活到了現在,那些事情是十多年前。
她隻是孩子般一遍遍重複着,“我……我媽媽做了錯事……小哥哥,你怪我,我不怨你,我也恨她……恨她為什麼生下我,小哥哥……”
心髒就像是絞在一起一般,刺痛遍布全身。
他聽見蘇顔在他耳邊一遍遍道歉,喝多了的人或許從來都沒有自我意識,而這一行為,卻是她身體的本能。
曾經要想過多少遍,才夠如今無意識做來都如此熟練……
别說了,别說了,别說——
唐惟紅了眼睛,聲音居然哽咽,穿過回憶的血雨,他抱着蘇顔發抖,“别說了……薄顔……”
這一刻,在他眼前的,不是蘇顔,是那個五歲的薄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