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寫遺書
可陸懷宴哪裡肯聽他的,當即就擺了擺手,指了指眼前的其他傷員,冷聲道:「別管我,你先去把其他重傷的傷員處理了,那麼多同志還等著救命,我沒事。」
他們是從小到大的死對頭,衛昭哪裡肯聽他的話?
他一把拽住了陸懷宴的胳膊,拉著他走進了醫療營帳內,摁著他在一旁空著的擔架上坐下,面不改色地平靜道:「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再這麼流血下去命就沒了,這個時候還逞什麼英雄?」
「等你沒了命,這群人沒了頭你就知道後悔了。」
衛昭說的話很直接,但話音落下後,陸懷宴明顯地臉色沉下來了不少。
他一邊拿出自己的工具,一邊冷聲開口:「別硬撐了,傷口不及時處理會感染的,我是軍醫,沒跟你開玩笑。」
營帳內,軍醫和衛生員們在傷員之間不停地穿梭著,有條不紊地救治。
陸懷宴坐在擔架上,神色冷靜。
衛昭也沒耽擱,迅速地解開了他的上衣,一件一件地全脫了下來。
好在因為一直下著雨,血水沒有凝固,衣服並沒有粘在身上,所以很容易就脫完了。
把衣服丟在一邊後,衛昭擡眸就看到了陸懷宴身上觸目驚心的傷口。
縱然衛昭見過許多大局面,可看到這傷口還是沒忍住吸了口涼氣,眉頭緊鎖起來。、
陸懷宴腹部明顯地有一個中彈的傷口,傷口周圍的皮膚已經被血水和泥水浸染,一片模糊,裡面的肌肉清晰可見,看上去特別猙獰可怖。
單單是看著,就讓人忍不住皺緊了眉頭,總覺得有一股痛意。
衛昭凝眉,「這傷口都爛成這樣了,還犟著不樂意治?你是真不怕死啊。」
陸懷宴卻一臉的寧靜,就好像這傷不在自己身上一般,蹙眉催促著:「處理吧,我不用打麻藥,直接把子彈取出來,處理傷口包紮就行。」
陸懷宴神色冷沉,語氣堅定。
衛昭拿葯的手愣了一下,擡頭看向他,又問了一遍,「你確定嗎?」
陸懷宴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現在麻藥緊張,受傷的人太多了,得留給更有需要的同志來,他還能忍。
衛昭看著他,心裡格外佩服。
生取子彈的人他還是頭一次見,他甚至有些懷疑,陸懷宴真的能扛住嗎?
不過看他神色堅定的模樣,衛昭也知道自己勸他沒什麼用,便順著他的意來了。
他點了點頭,「一會兒我得先給你剪掉爛肉,沒有完全爛了的,但是有些感染了的,我也會給你處理掉。」
「可能會很疼,你忍著點。」
說完後,他迅速地拿起一旁的工具,熟練地替陸懷宴處理著傷口。
剪掉傷口上感染過有些腐爛的肉的時候,幫忙的衛生員在一旁看著眉頭都皺緊了,卻沒成想,陸懷宴居然連眼睛都沒有多眨一下。
隻是,他的手一直都緊緊握著床邊,因為力氣用的很大,指節都有一些泛白。
但他在處理傷口的從始至終,都忍著一聲沒吭。
衛昭認真地操作著,陸懷宴斂眸看著他,抿緊了嘴唇,心中滿是疑惑。
從前他不止一次地懷疑衛昭是潛藏在軍隊裡的敵特,各方面都引人懷疑。
可如今無論從哪看來,衛昭都不像是敵方的人。
他軍醫這方面的工作,的確做的很出色,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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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雲琛的傷口包紮好後,狀態也明顯地好了不少,躺在擔架上歇了一會兒後,他也有些坐不住了,乾脆直接起身走出了醫療營帳。
這邊的天氣陰晴不定,這會兒雨又停了下來。
他在營地內走走逛逛,視線不停地掃過每一個營帳內,越往後走,他臉上的神色就越發的冷沉。
戰士們基本上都掛了彩,這會兒在營帳裡歇著也沒閑下來,識字的都拿出了紙筆,開始給家裡人寫信。
不識字的,便委託那些識字的幫忙寫,一個人在一旁念,另一個人在一邊寫。
裴雲琛長吐出了一口氣,擡腳直接走進了一旁的一個營帳內。
戰友們看到他,紛紛跟他打了聲招呼,隨後便繼續認真地寫著自己的信。
裴雲琛四處逛了會兒,才發覺到戰友們寫的信,並不是普通的信。
大家似乎是都已經意識到了這次前路的艱難和危險,也已經抱了赴心,留下的信,都是遺書,全都寫滿了訣別。
裴雲琛見此,心裡一陣疼痛,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他在這個營帳內站了好久,一直在發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過了好久,他才反應過來,回到了自己的營帳。
他緩緩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後,目光落定在了桌上的信紙和筆上,又發獃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雖然不願意麵對這個現實,可這的確就是事實,是他沒辦法逃避的。
他可能,再也沒機會見到蘇念了。
良久,裴雲琛深吸了一口氣,拿起了筆,落筆就是兩個字。
「阿念。」
不知道為什麼,當覺得自己可能沒辦法回去的時候,他腦子裡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蘇念。
他和蘇念那麼久沒見了,原本還想著這次回去後直接請假去外地找她,卻沒成想,這次分別,可能就是永遠了。
也不知道阿念知道了他不在的消息,會有多難受。
裴雲琛越往後想,就覺得心越發的痛,就好像被人死死地攥在手裡,拿針尖一遍一遍紮著的感覺。
他不敢去想象蘇念傷心難過的模樣,一想那場景,他的心更痛了。
裴雲琛的手發抖了好一會兒,才有力氣繼續寫下面的字。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興許我已經身死戰場了。」
「我本以為這種情況下,我會有好多好多想和你說的話,寫都寫不完,可我發現,等到我真的落筆的時候,我卻什麼也寫不出來了,我隻想告訴你,我愛你,如果我們有來世,我一定還會義無反顧地選擇你。」
裴雲琛寫下的每一個字,都彷彿要用盡渾身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