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嗎？」

　　歐陽明月的心提起來，生怕白英有什麼言外之意，隻好尷尬地笑笑。

　　白英解釋道：「就是一個月前啊！我坐火車來京城的時候，正好碰到過你，你不記得了嗎？」

　　「……原來當時是你。」

　　歐陽明月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當初她在下火車的時候，確實正好跟要上火車的白英撞到了一起，隻是沒看到對方的臉，所以沒有認出白英來。

　　現在才知道她究竟錯過了什麼……

　　一想到因為自己的疏忽，晚認了白英一個多月，歐陽明月的眼圈不由得泛紅，一副快要哭了的樣子。

　　「歐女士，您怎麼了？」

　　白英覺察到歐陽明月的情緒似乎不太對。

　　「沒什麼，」歐陽明月笑笑，擦去眼角濕潤的水痕，「就是日頭有些大，晃眼睛。」

　　白英：「……」

　　她擡頭看了眼上空的霧霾天。

　　哪來的大太陽？

　　接下來，白英帶著歐陽明月在校園裡逛了一圈，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兩人之間年齡差還挺大的，但她和歐陽明月相處起來卻很輕鬆，兩人之間好似有說不完的話。

　　最後，歐陽明月也沒忘記自己來的目的，給白英所在的經濟系捐贈了幾千塊。

　　「歐女士您慢走。」

　　眼看著時候不早了，白英把歐陽明月送到校門口，跟對方道別。

　　歐陽明月仍依依不捨地望著白英，「我改天還能再見你嗎？」

　　「當然可以了，」白英笑笑，「您什麼時間想找我，給學校或者部隊的家屬院裡打電話咱們約個時間。」

　　「好。」

　　歐陽明月擺了擺手打算離開。。

　　「白英！」

　　也就在這時，林璀璨忽然從遠處跑過來，一副興沖沖的模樣，「一個月沒見，想我沒？」

　　白英對林璀璨的出現表示驚訝，「你怎麼來了？」

　　「我還能來幹啥？當然是來找你玩啊，這位是……」

　　林璀璨順勢朝一旁望去，當她的視線聚集在歐陽明月身上後，身體頓時僵硬在原地，臉上神情驚愕，「歐、歐……」

　　歐了個半天沒有後續。

　　白英隻能出聲介紹道：「這位是歐女士，你們認識？」

　　「她跟你說她姓歐？」

　　林璀璨一臉的不可思議道，她嘴巴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最後還是強行忍住了。

　　旁邊的歐陽明月聞言蹙眉。

　　印象中，她並不記得自己有見過這個姑娘。

　　這個姑娘是不是有些太莽撞了點兒？

　　「姑娘，我們認識？」歐陽明月出聲詢問道。

　　「不、不認識。」

　　林璀璨忙避開視線，嗓音幹啞道。

　　沒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歐陽明月隻好將思緒拉回來，對白英道：「那我改天再來找你。」

　　「……好。」

　　不知為何，白英也沒了剛才的熱絡勁兒。

　　歐陽明月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開開心心地走了。

　　白英望著歐陽明月離去的背影，眼神兒逐漸變得沉鬱起來。

　　從林璀璨剛才的反應，她似乎明白了什麼……

　　果然，等到歐陽明月離開後，林璀璨看著白英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直說吧。」

　　白英輕嘆一聲，主動道：「她是不是就是歐陽明月？那個遺棄了我的女人。」

　　「你、你怎麼猜到的！」

　　林璀璨驚愕道。

　　白英咧了咧唇角，皮笑肉不笑。

　　果然，她就說自己為什麼會好端端地突然想要親近一個陌生人。

　　原來是這樣……

　　哪怕她的記憶中沒有對方的絲毫影響，潛意識卻還是不受控制地想要向她靠攏，雖然很不想承認，可能這就是血緣的力量。

　　對方似乎也是如此。

　　大概是昨天晚上撿到她的玉佩，就猜到她可能是對方丟失的那個女兒了，所以才會選了個蹩腳的借口來接近她。

　　看出白英的臉色不太好，林璀璨躊躇著解釋道：「白英，歐陽女士她、她當年應該沒有遺棄你，這一切肯定是有內情的，要不咱們還是好好問問她，問個清楚？」

　　「算了，我不想聽。」

　　白英搖頭。

　　她又不是受虐狂，上趕著去聽自己是怎麼被遺棄的經歷。

　　別管歐陽明月究竟是不是故意的，傷害是實打實的造成了，她無法忽視那份傷害。

　　讀懂白英滿臉的拒絕之色，林璀璨還是不死心道：「那你往後難道就不想見她了？你總不可能繞著她躲一輩子吧？咱們還是把話說開多好。」

　　「我不知道……」

　　白英抿了抿唇，她不知道要如何做。

　　原諒歐陽明月？

　　那她遭受了被遺棄的痛苦又算什麼？

　　不原諒的話……白英也不確定自己看著歐陽明月那張臉，能不能真的鐵石心腸地說出來。

　　於是，就這樣，白英一連糾結了數日。

　　期間，歐陽明月有打過電話來約了她好幾次，白英都借口說沒時間，沒有再去見她。

　　大概歐陽明月也察覺到了白英是在躲著她，在頻繁被拒絕幾次後，也識趣地沒再來找她。

　　然而，一場意外打破了這一僵局。

　　敵不過嵇長彬幾次三番地邀請，這天晚上白英隻好跟沈傲一起去嵇家赴宴。

　　因為當年的事情，嵇長彬對他的父母不再像從前那麼孝敬，而他的父母也認識到了自己當初的不對。

　　再加上這麼多年來，嵇長彬已經掌握了實權，而他們都從崗位上退了下來，根本管不了自己這個兒子，也就隻能任由嵇長彬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甚至，原本他們都以為嵇長彬要單身一輩子，往後也沒任何要孩子的可能了。

　　哪知道，突然就有白英這麼大個孫女上門了！

　　也算是有後了……

　　兩個老人高興得不行，給白英包了兩個大紅包。

　　白英自然不會跟錢過不去，何況她當時的悲劇很大一部分都是這倆老人造成的，就當給她的精神損失費了。

　　收錢收得毫無心理負擔。

　　至於兩位老人話裡話外都建議白英改姓的事兒，被白英隨口敷衍了過去。

　　她能來嵇家吃頓飯就不錯了。

　　改姓？

　　不可能！

　　即使是現在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白英還是本能地認為自己是白家人。

　　一頓團圓飯吃飯，嵇長彬把白英和沈傲送出門後，猶豫再三還是道：「白英，你應該已經知道歐陽明月是你的親生母親的事兒了。雖然有件事她可能不想讓你知道，但我覺得還是很有必要告訴你。」

　　「什麼事兒？」

　　白英下意識皺了皺眉。

　　不是說歐陽明月和嵇長彬如今勢同水火嗎？

　　嵇長彬怎麼會知道歐陽明月的動向……

　　「明月她……她出車禍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嵇長彬嘆息一聲，還是如實說道。

　　「怎麼會！」

　　白英驚得聲音都忘記要控制。

　　見白英並非完全不在意歐陽明月這個母親，嵇長彬心裡暗暗鬆了口氣，跟白英說明了歐陽明月身處的醫院。

　　「今天太晚了，明天我休息，我接你過去。」

　　「……好。」

　　整整一晚上，白英思緒都有些亂糟糟的。

　　她不太明白。

　　歐陽明月身體那麼健康，再者出行都是車接車送，怎麼會突然出車禍？

　　次日，嵇長彬陪她前往醫院。

　　擔心歐陽明月看到他後生氣，嵇長彬隻是把白英領到了病房前，「我就不進去了，你去吧。」

　　白英點點頭，推門走了進去。

　　一進門，就看到了坐在病床上的歐陽明月。

　　歐陽明月一身病服，小腿處整個包紮起來，看樣子受傷不輕。

　　「白英？你怎麼來了！」

　　歐陽明月本來還懨懨的神情，在看到白英的那一刻，瞬間精神起來，目光緊緊盯著白英。

　　生怕自己是在做夢，一眨眼，她心心念念的女兒就又不見了……

　　「嗯……我聽說你出車禍了，你的傷怎麼樣了？」

　　白英雖然語氣比較平淡，眼中的擔憂卻怎麼藏不住。

　　歐陽明月本來心如死灰，可看到白英這麼擔心她的樣子，無形間一股暖流洋溢在心間。

　　似乎，沒那麼冷了。

　　歐陽明月笑笑，甚至反過來安慰起了白英，「就是走路的時候分了下神，然後不小心被路過的車磕碰了一下……不過沒事，醫生說我過幾天就能出院了。」

　　她都不想讓白英內疚，所以並沒有說出自己是因為收到白英往後不要跟她見面的答覆，才失魂落魄地走在馬路上，以至於最後出車禍的。

　　「對不起……」

　　白英垂眸，語氣低落到：「前段時間我不該刻意避著你。」

　　「不，該是我說對不起才對。」

　　歐陽明月望著白英，她不再壓抑自己內心的感情，兩行淚水不受控制地從眼眶滑落，「你應該知道了吧？我們其實是親生母女，你脖子上的玉佩是我給你戴上去的。」

　　「……嗯，知道。」

　　白英心情複雜地點了下頭。

　　「閨女，是媽媽對不起你，當初要不是媽媽不小心弄丟了你，我們母女兩人也不會失散多年。」

　　說著，歐陽明月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哽咽。

　　「別說了。我不怪你。」

　　白英猶豫片刻，還是抱住了歐陽明月。

　　「可是我怪我自己……要不是我的錯，我們根本不可能錯過這麼多年！」

　　歐陽明月憤慨地錘了錘床闆。

　　接下來，在歐陽明月的講述下，白英這才知道自己出生後的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一開始，歐陽家嫌棄歐陽明月未婚生子，覺得這樣做是丟了歐陽家的臉面，就想著把她給送走，讓歐陽明月安生嫁人。

　　歐陽明月卻不服從這個安排，她帶著當時尚在襁褓中的白英坐火車跑了。

　　火車上，歐陽明月被人販子給盯上了，她下了火車後一路跑，人販子還是緊追不捨。

　　當時白英一直在哭鬧，歐陽明月擔心被發現，便將白英放到了一處隱蔽地點，她則出去引開人販子。

　　等她把人販子引開後再回來時，原地卻已經不見了白英的身影……

　　歐陽明月在附近一連找了幾日都沒有任何眉目，最後還是歐陽家的人先一步找到了她，強行將她帶回了京城。

　　孩子丟了，她心如死灰。

　　也就對於歐陽家的安排不再反抗，最後嫁了個家世不如歐陽家的男人。

　　婚後，她常年住在歐陽家，跟那個丈夫簡直像是陌生人一樣，少有的見面場合大概也就是在宴會上裝裝樣子，氣氣嵇長彬這樣子。

　　「女兒，我的女兒……」

　　歐陽明月緊緊抱著白英，不肯鬆手。

　　感受到對方的眼淚滴到自己脖子上時帶來的那一絲冰涼，白英忍不住輕嘆一口氣，她沒有再說些抗拒對方的話，而是伸手回抱住了歐陽明月。

　　就當是安慰一下這個命運多舛的女人。

　　——

　　如此一來，白英不光是嵇家二爺的女兒，還是歐陽家當家人女兒的事兒，徹底在京城傳開了。

　　原本還嫌棄她出身的人，現在為了跟她打好關係，可謂煞費苦心。

　　對此，白英並不覺得高興，反而覺得煩。

　　為了不讓人際關係影響到她，她花了更多時間在學習上。

　　越來越多的理論知識灌入腦海，白英不甘心隻有紙上談兵的經驗。

　　好在這時候，機會來了——

　　改革開放。

　　國家開始鼓勵老百姓們自己做生意。

　　歐陽明月本就是商人思維，在得到這一消息後，沒有任何遲疑當即就開始註冊了營業執照，準備做點兒『小生意』。

　　白英也想要做點兒小生意。

　　隻是，她和歐陽明月的資本差太多，她做的就真是小生意。

　　手頭上的錢一共有幾千塊，大都是嵇家二老和歐陽明月給的，白英趕緊給老家發了電報，讓白巧蘭來跟她幹。

　　白英沒有忘記最開始自己的願望。

　　她將一部分錢拿給白巧蘭，讓白巧蘭去發揮她的才能，先從小作坊開始做服裝。

　　而白英……

　　她想要直接辦個場。

　　白英要辦的廠是……衛生巾廠。

　　她受夠了每次經期來都要清洗月事帶的日子，而且墊著的草紙也不吸水，更歡頻率那叫一個高，但凡量大點兒那幾天都很不便。

　　但，有了衛生巾就截然不同了。

　　吸水量更強，用完還可以直接丟棄，乾淨又衛生，除了價格貴點沒有別的毛病。

　　好吧，價格貴是她的問題，不是東西的問題……

　　又從歐陽明月那裡要了些投資，租了個剛倒閉的工廠，手續什麼的也都辦妥了。

　　隻是，新的問題又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