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起這個，陸君堯也需要好好回憶一番，實在年代久遠。

　　「那時候我還在德國，面臨畢業壓力大，同時也已經在醫院上班實習。那會兒年輕氣盛，我因為跟家裡鬧矛盾，差不多半年沒跟國內聯繫，也沒接受家裡的經濟資助。想著賺點『不義之財』，就聽了周伽南的建議去炒股，誤打誤撞關注了那個財經論壇。」

　　顧傾城抓住他話裡重點，臉色有點小古怪，吐槽道：「你的叛逆期可真長，這麼多年還沒結束。」

　　居然人在國外還能跟家裡鬧矛盾，長達半年不聯繫，連錢都不要。

　　真有骨氣。

　　陸君堯笑了笑，捏了下她的臉，繼續說：「我是無意間看到你的股評，寫得深入簡出，能讓新手也學會看那些專業數據，而後發現你的IP竟是京城市，心情有點微妙……」

　　顧傾城問：「有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

　　「算是吧……後來我就時不時看看你的股評。」

　　「那你既然關注我那麼早，為什麼炒股還一直虧？」顧傾城不理解。

　　「唔……」陸先生眼神閃爍，神情有點心虛，「我……太忙了，有時候錯過交易時機。」

　　「是嗎？」顧傾城不信，盯著他看了又看，「你是不是叛逆心作祟，偏偏跟我的分析反著買，所以才虧？」

　　「……」陸醫生沉默。

　　顧傾城就知自己猜對了。

　　「你這人真是——」她不知該如何表達心裡的無語，連連搖頭，在他懷裡換了個姿勢，笑話他，「天生反骨，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陸君堯沒有辯駁。

　　因為那時候他確實不服氣。

　　其實一開始他跟著「李夫人」的股評分析買過幾次，的確賺了，後來就覺得憑什麼？

　　不就是炒股嗎，他也可以鑽研的。

　　於是他就開始跟「李夫人」唱反調，經常在她的股評下面發表不同意見，兩人常常能爭論出十幾層樓。

　　後來有一天，「李夫人」給他發了論壇私信，是一個群號，讓他「有種」就來。

　　陸君堯怎麼可能承認自己沒種？於是就進了那個群。

　　他進去時，群裡已經有一一，景洵，洲洲等人了，餘教練比他進群更晚。

　　但他們組成「六劍客」之後，群裡就沒再進人了。

　　而後過了兩年，「李夫人」突然憑空消失。

　　這一消失就是三年。

　　在「李夫人」消失的三年裡，陸君堯也沒怎麼在那個群冒泡了。

　　「後來有一天，群裡的洲洲突然私聊加我，說來也巧，那天我正好輪休，才有空上線掛著，所以他發來私聊我才能及時看到。」

　　顧傾城詢問：「就是他小侄女車禍那事？」

　　「對，那時我已回國入職，是被醫院特聘回國的，手裡有一定許可權。收到他的求助後，我立刻跟院方聯繫，開通綠色通道，組織專家會診——後來手術成功，小姑娘艱難救回一命，他對我感激不盡，一來二去就熟悉了。」

　　顧傾城困惑不解，「可你做了這樣的大好事，為什麼不讓他在群裡跟大夥提起？」

　　陸君堯解釋：「不想那麼張揚，說到底，都隻是網友而已，彼此間並不了解。」

　　顧傾城點點頭，也明白他的顧慮和考量。

　　他本就性子寡冷，低調內斂，不是那種八面玲瓏又話多張揚的人，再加上網路虛擬世界真真假假，難以分辨。

　　確實是低調一些更穩妥。

　　「我消失的三年裡，你有想過我到底怎麼了嗎？」顧傾城突然好奇這一點。

　　陸君堯垂眸看著她，手指在她臉側無意識地剮蹭摩挲，聲線低沉，沁入肺腑：「有想過，但他們都猜測你是出了意外，畢竟你論壇股評也停止更新了——我也以為你是遭遇不幸了。」

　　顧傾城嘆息了聲，「也確實算遭遇不幸。」

　　想到她被拐三年，陸君堯又不免心疼，而後轉移話題：「好在，你後來又重出江湖。我記得你的社交賬號恢復更新後，是張文洲跟我聯繫，說李夫人回來了——」

　　「那你作何感想？」

　　「就覺得……原來你還活著，挺好。」

　　陸君堯當時的想法確實很簡單，畢竟那時候他還不知道「李夫人」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他以為是個有家庭的已婚婦女——他怎麼可能再對大自己許多的女人產生情愫。

　　顧傾城不知想到什麼，忽而笑了笑，突發感慨：「世界太奇妙，緣分也太奇妙了……誰能想到，你是陳雲墨的親舅舅，誰又能想到，我失蹤三年後，回來的第一天就跟你見面了，誰還能想到，你後來會成為我的老公。」

　　說完這一切，傾城擡眸看他，笑靨如花：「我倆的緣分，從很早之前就開始了。」

　　陸君堯點點頭，同樣眼眸含笑：「所以古人雲，有緣千裡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

　　他們的緣分早已由上天註定，所以即便陸君堯遠在國外，該相識還是會相識，該見面還是會見面，該相愛還是會相愛。

　　————

　　時隔多年，全員股神群終於有了線下第一次聚會。

　　顧傾城跟陸君堯進入包廂時，早已提前到達的其餘四人，全都起身歡呼。

　　隨之是一一的花癡驚叫：「我天，剛才洲洲說陸醫生特別高，目測有一米九，我還不信！」

　　「還有李夫人，你好小啊，好漂亮，跟『李夫人』這個網名一點不搭！」

　　一一本名宋清漪，在南方羊城經營一家咖啡店，是當地小有名氣的網紅打卡地。

　　她剛過三十歲，未婚未育未談戀愛。

　　看到陸君堯跟顧傾城站在一起的養眼畫面，突然也憧憬起愛情。

　　張文洲先到的，早已跟大家混熟了。

　　等宋清漪發完花癡後，他上前主動自我介紹：「嫂子好，我是張文洲，就是群裡的洲洲。」

　　「洲洲你叫什麼嫂子，一下子把李夫人的輩分都提起來了。」宋清漪笑著吐槽。

　　張文洲還沒解釋，剩下的人接著自我介紹。

　　「我是景洵，本名也叫景洵，樂隊主唱。」

　　「我是餘教練，本名餘俊成，我跟洲洲之前吃過飯，已經認識了。」

　　陸君堯等大家介紹完，才點點頭開口：「我是白衣，本名陸君堯，你們應該都已經知道了——這位是我太太，顧傾城，群裡的李夫人。」

　　顧傾城微微頷首，「大家好，你們叫我傾城就好，就不用稱呼李夫人了。謝謝大家遠道而來，特意來看望我。」

　　「傾城，你到底多大啊？看著跟大學生似的。」宋清漪還在執著年齡問題。

　　陸君堯紳士地為自己老婆拉開座椅，輕拍拍她的肩膀。

　　顧傾城都不用回頭看便知道是什麼意思，順勢落座，而後笑著道：「我確實是大學生，耽誤了三年，我本科還沒畢業，現在回校繼續讀書——至於年齡，我快二十四了，也不算小吧。」

　　「小！你是我們六人中的老幺。」宋清漪盯著她一直看，再次感嘆，「真的好漂亮，你是我在現實生活中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子，難怪陸醫生對你情有獨鍾。」

　　顧傾城被誇得不好意思了，回眸看了丈夫一眼，兩人對視，眼底都是閃爍的笑意。

　　飯局開始，張文洲起身主持局面。

　　「陸醫生，你跟傾城妹妹騙了我們好久，是不是應該先自罰三杯？」

　　陸君堯平日裡不怎麼喝酒，這是外科醫生的自律覺悟。

　　但今天顯然要不醉不歸才行。

　　他很爽快地道：「確實要自罰，不過傾城就算了，她身體不允許。」

　　「傾城妹妹以茶代酒就好了。」

　　於是兩人站起，陸君堯豪放地連幹三杯酒，傾城就一口氣喝了三杯茶。

　　「現在滿意不？」他喝完最後一杯，將酒杯倒過來以證誠意。

　　「行了行了，爽快！」

　　兩人落座，顧傾城靠近他悄聲問：「你這麼喝不會醉吧？」

　　陸君堯低聲道：「沒事，我心裡有數。」

　　他話雖淡定，但顧傾城卻不信。

　　兩人交頭接耳的畫面落在其餘人眼裡，無疑又勾起一波起鬨。

　　「陸醫生，你跟傾城妹妹回家有的是說話機會，今晚就多陪我們聊聊吧。」

　　「哈哈哈，對對，你倆今晚不許撒狗糧。」

　　顧傾城被大家調侃得不好意思，立刻坐直身子。

　　服務員還在上菜，她想到自己的情況，連忙提醒：「大家記得用公筷，雖然我服用了阻斷葯，被感染的可能性很小了，但還是注意下，不能因為疏忽大意，給你們造成風險。」

　　這些事早在群裡就聊過了，但顧傾城還是特意提醒。

　　這話一出，場面冷了下。

　　陸君堯立刻出聲，解釋得更詳細：「傾城已經做過核酸檢測，沒有問題。這是目前最為準確的HIV檢測方式，基本可以排除感染的可能性。但她非常謹慎，要等三個月和六個月時再做檢測才能徹底排除——所以大家還是注意點，以防萬一。」

　　張文洲立刻說：「明白，傾城妹妹是本著負責任的態度，那我們就都用公筷。」

　　氣氛很快恢復熱鬧，大家推杯換盞，都圍著陸君堯敬酒。

　　「我們在座的，算不算你們一路愛情的見證者？算不算給你們牽線搭橋的紅娘？今天陸醫生必須好好答謝我們！」

　　大家都已聽聞陸君堯身份有多顯赫，但因為不是他那個圈層裡的，對他的敬畏和客套就沒有那麼濃，說話也就更隨意。

　　陸君堯雖性格內斂，但面對他跟傾城共同的朋友，表現還是比平時熱情了許多。

　　餘教練說要答謝，他便很爽快地倒了酒起身答謝，一圈喝下來，臉色明顯泛著潮紅。

　　顧傾城擔心他，皺眉提醒他少喝點，他靠過來，灼熱的酒氣噴在傾城臉上，雙眼亮晶晶地笑著：「沒事，反正醉了有你在……」

　　顧傾城急聲道：「可我不會照顧醉酒的人哪！」

　　「放心，我酒品很好，你帶我回家睡覺就行了。」

　　顧傾城很無語。

　　繼上次見識過他打籃球的瀟灑耍帥之後，今晚——顧傾城又見識了他在酒場上的豪放不羈。

　　鬧騰到後來，大家還起鬨讓他倆喝交杯酒，說是為婚禮綵排演練。

　　顧傾城不好意思，可陸君堯卻像是被酒精打通了任督二脈，活躍得好似變了個人。

　　「來，交杯酒，你喝茶就行了。」陸醫生給自己倒了酒，轉頭看向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