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舅
顧傾城看著親媽的反應,心裡一痛。
她知道自己身上很臭,沒辦法,在豬圈裡睡了三年,那股子烘臭味早已鑽進毛孔,深入骨髓。
同行女警帶她洗了頭,洗了澡,可那味道依然沒法消除。
梁景容忍了又忍,才拿下捂鼻的手,臉上擠出不自在的笑,「回來就好,這幾年苦了你……」
顧傾城聽著母親的話,心裡又安慰了些,紅著眼眶,滿心委屈。
警察同志拿出手機,「來,一起拍個照吧,我們也好結案了。」
女民警見顧傾城情緒激動,上前攬住她的肩溫和地安慰:「跟家人拍張照吧,噩夢都結束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顧傾城朝前走了幾步,那些圍觀賓客,無意識地稍稍退後了些。
而顧庭安夫婦,看著女兒走到他們中間來,渾身也止不住僵硬,隻想逃跑。
可兩名警察同志一左一右將他們攔住,往中間擠,硬生生擋住了步伐。
「不是還有家人嗎?來,一起拍張大團圓。」警察朝一對準新人招招手,示意陳雲墨跟顧如意都過來。
顧如意看了陳雲墨一眼,嘴巴動了動,瑟瑟發抖,「雲墨哥哥,我怕……」
陳雲墨攬著她,低聲哄道:「不接觸沒事的……走吧,警察同志都在。」
說罷,他拉著渾身抗拒的未婚妻也上前去。
近距離看到昔日女友,陳雲墨臉色異常複雜,漆黑深邃的瞳孔既有心痛,也有濃濃的陌生。
從前,顧傾城隻要看到他,就會迫不及待地撲上來掛在他身上,像輕盈靈動的蝴蝶,明亮耀眼,自信光芒。
可現在,她土裡土氣,人也內向了,瘦削的五官襯得那雙貓兒眼更大,可卻死氣沉沉地沒了神采。
看來,傳言的那些話不假。
她被拐的這三年,肯定人盡可夫,被虐待得經神不正常了。
一張大合照,每張臉神色各異,沒有一個人是激動欣喜的。
拍完照,警察又細心叮囑了幾句,上車走了。
顧家夫婦送走了警察,轉過身看著失而復得的大女兒,再度為難糾結起來。
他們真沒想過大女兒還能回來的。
現在如何安頓她成了最大的問題。
「那個……傾城,進,進屋吧……」梁景容看向大女兒勉強招呼道,心裡依然無法恢復往日的歡喜。
她甚至都不想讓大女兒進入家門。
但畢竟是親生的,又不能把人趕出去,否則就成遺棄罪了。
顧傾城聞言轉身走向別墅,經過一對新人時,步伐暫停。
她看向身著高定禮服宛若天仙的妹妹,神色微微一頓,視線落定。
「姐姐……」顧如意喊了聲,眼眸莫名地心虛,腳步下意識後退了下。
顧傾城盯著她,上下打量:「你今天真漂亮,恭喜。」
「謝謝姐姐。」
「看到我回來,你是不是很害怕?」
顧如意臉色一僵,眸光更亂,「姐姐,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做了什麼,自己不清楚嗎?虧我把你當親妹妹疼愛,卻不想你蛇蠍心腸。」顧傾城語調平靜,眸底隱藏著恨意。
這三年的無數個日夜,她都想不通妹妹為何要害自己。
一開始是傷心、震驚和不敢置信,漸漸地心中壘起恨意。
這股恨意就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最後成了支撐她逃出去、活下來的堅定信念。
「姐姐……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麼——」顧如意囁喏著,委屈無辜。
姐妹倆不和諧的對話,讓周圍吃瓜群眾又竊竊私語起來。
梁景容聞言走近,皺眉問道:「傾城,你幹嘛這樣說妹妹?你失蹤的這三年,如意一直內疚自責,她說了……那晚你是為了救她才被擄走的,她壓力太大,看了兩年的心理醫生才恢復過來。」
「媽,那晚分明就……」顧傾城看向母親,正要解釋,顧如意突然「唉喲」一聲,臉色痛苦地捂住腹部。
陳雲墨急忙扶住她,「如意,怎麼了?」
「我……我肚子疼。」顧如意虛弱地呻吟。
梁景容立刻上前關心:「讓你不要喝酒,你非不聽,肯定是腸胃炎又犯了,快進屋歇著。」
顧庭安轉身招呼圍觀的賓客:「大家都進屋吧,儀式就快開始了。」
話音未落,賓客中好幾人立刻歉意地笑笑,紛紛找了借口告辭。
笑話!
都知道顧傾城身子髒了,聽說還患有傳染病,誰敢留下來吃席,不要命了?
梁景容原本要陪著小女兒進屋的,見狀立刻轉身留客,然而無濟於事。
轉眼間,賓客走了大半。
顧傾城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心裡一片涼薄。
所謂的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大概就是這般吧。
她看出,不止客人們嫌棄她,就連疼了她二十年的至親家人,心裡也是排斥她的。
可她明明沒生孩子,沒染病,這到底是哪裡傳出來的謠言?
難道,也是顧如意的手筆?就為了毀她名譽,遭萬眾唾棄?
顧如意都走上台階了,見賓客陸續離開,好端端的訂婚儀式被破壞,頓時委屈至極,僵在那兒眼淚都在眶裡打著轉兒。
梁景容見小女兒強忍淚意,又連忙轉身上前安撫:「如意,別哭……這訂婚宴,我們以後可以再補的,補一個更隆重更盛大的。」
顧如意抹了抹眼淚,一副虛弱傷心的樣子靠在陳雲墨懷裡,頗為識大體地道:「沒關係……姐姐回來才是最重要的事,今天也算是雙喜臨門了,我這點委屈不算什麼……」
「好孩子,你真是懂事。」梁景容聽著小女兒這番話,回頭看向大女兒,親疏遠近更為明顯。
她忍不住遷怒:「傾城,你回來前為什麼不說一聲?」
顧傾城神色一驚,覺得這話問得真可笑!
她想起警察的話,低聲道:「警察同志說,給你們打過幾次電話,你們說是詐騙,掛了。」
梁景容:「……」
見場面尷尬,摟著顧如意的陳雲墨開口圓場:「如意說得對,傾城回來總歸是好事,訂婚可以改期。梁姨,我們不怪傾城,您也別責備了。」
「是啊,姐姐這幾年受了不少苦,夠可憐了。」顧如意又附和道,繼續扮演好妹妹的角色。
然後,她又裝作不經意地轉移話題:「隻是……姐姐患病,回來後住哪裡卻是個問題,總不能讓我們全家都冒著被感染的風險——」
顧傾城轉眸看向她,直言道:「你說我有病,拿出證據來。」
顧如意眉眼一顫,悄聲嘀咕:「怎麼可能沒病,從那種地方回來的,再說我們在警局親眼看……」
「說我有孩子的,也把孩子帶來我看看。」顧傾城沒等她嘀咕完,直接打斷。
這回連顧家大少顧柏川都看不下去,開口道:「傾城,你在外面的遭遇,我們都知道了,我們都很心疼你,也很同情你,但你就不用撒謊騙我們了。」
顧傾城看著兄長,眸光裡滿是失望和心痛。
曾經,哥哥對她百依百順,無底線地慣著她,寵著她。
而今,卻也把她當做毒蛇猛獸了。
「我說的都是事實,回來前,警察同志帶我做過體檢,你們不信可以去問,或者重新去醫院體檢。」
顧傾城看向家人,再次力證「清白」。
可顧家幾雙眼睛淡淡地看著她,各個眼底都是懷疑,顯然不信。
忽然,顧如意想起什麼,忙擡眸看向陳雲墨:「雲墨哥哥,小舅不是醫生嗎?他肯定懂艾滋病人有什麼特徵,讓他給姐姐檢查下。」
「對對!還是你聰明,我都忘了這個。」陳雲墨連連點頭,而後轉頭四下找尋,看到了客廳裡冷冷端坐在沙發上的長輩。
「小舅!」陳雲墨恭敬地喊。
顧傾城皺眉,陳雲墨的小舅?他哪來的小舅?
正狐疑間,一道挺拔英武的身影從別墅走出。
那張臉五官周正,冷峻深邃,眸光鋒銳精明,氣場肅然強大,周身帶著一股生人勿進的淡漠疏離。
顧傾城突然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