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吻別
陸君堯轉過身來,冷峻深邃的面龐依然帶著笑,聲音也很平靜,「傾城,你一個女人都敢跟家裡決裂,難道我一個大男人還不如你?」
「這不是一碼事。」
「底層邏輯差不多。」陸君堯伸手過去,握住她的手,緊緊攥著,不許她逃開,大拇指還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
「我成年了,可以自由選擇自己想要的伴侶和人生,也能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到底。而且我自立門戶,沒怎麼依靠家裡的資源,家中生意也是我大哥繼承,我早早就跟家裡表明過態度,我怎麼過不需要他們幹預。」
顧傾城聽著他的話,手上掙紮的動作慢慢停止。
她情不自禁地詢問出口:「所以你是心裡不平衡,故意跟家裡對抗?」
如果這樣的話,那她就是陸君堯手中對抗家族的一顆棋子。
她更不能答應了。
「不是。」陸君堯很平和地說,「我對家中的財產分配沒有異議。古今中外的豪門大家族,歷來都是長子繼承掌權。除非長子不成器,支棱不起來,才會選其他兒子繼承。這樣可以最大化保全家族利益,避免因平分或內鬥削弱家族財富和競爭力。」
顧傾城如醍醐灌頂,對陸君堯的印象瞬間又有了新的提升。
陸君堯微微嘆息了聲,繼續道:「何況我出生那麼晚,我懂事時,我大哥就已經進入公司管理層了,他能力卓著,又會籠絡人心,在公司根基深厚——我是有多想不開,去跟他爭?」
「而且我成年後,就拿到了該有的股份份額,我什麼都不做,每年也能有巨額分紅,何樂而不為?」
顧傾城看著他嘴角的笑,心裡的震驚還在持續擴散。
道理是這樣的,沒錯。
可問題就是,很多豪門子弟野心勃勃,想不開,明知爭不過也要鬥得你死我活,最後兩敗俱傷,還損害家族利益。
陸君堯明明有實力有能力,卻能這麼清醒地看透名利,不爭不搶,太難得了。
顧傾城沉默好一會兒,清了清嗓子低聲道:「所以你是很早就規劃好了自己未來的路?」
「是,但也不是——」
「什麼意思?」
陸君堯笑了笑說:「我確實是早早就想明白這些問題,沒打算跟我大哥爭掌權人的位置,但至於我要做什麼,其實被朋友誆騙的。」
「誆騙?」顧傾城大吃一驚,「誰敢騙你?誰能騙你?」
「就那次在餐廳,你把我認錯,上來就開罵的那回——後來不是來個人嗎?是我好兄弟,周伽南,我們從國際小學就認識了,一起讀書一起長大。他父親是醫學大拿,也是工程院院士,周老希望兒子繼承衣缽,可周伽南對學醫完全不感興趣……」
聽到這裡,顧傾城明白過來,忍不住道:「所以他就忽悠你去學醫?」
陸君堯點點頭,臉上也帶著笑,「我讀書時挺厲害的,當之無愧的學霸,周伽南說我既然不打算進入家族企業,那就要選一個跟做生意完全不相關的行業,又說學醫最難,最有挑戰——哎,反正我當時也是年輕氣盛,就跟他打賭,稀裡糊塗選了醫學。」
顧傾城聽笑了,「明白了……你那時對自己的未來隻有一部分規劃,那就是不會繼承家業,不跟兄長奪權,至於做什麼,則是誤打誤撞的。」
「對。但後來學醫後,發現確實很適合我,周老也對我很關照,我考了他的研究生,後來又被他推薦出國讀博,反正一路就這麼闖下來了。」
陸君堯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一事,「對了,你還記得給你看病的張教授嗎?」
「記得,怎麼了?」
「她是——」陸君堯差點脫口而出,說張教授是周伽南的母親,話到嘴邊突然想起自己頂著「白衣男神」那個馬甲時,跟顧傾城說過這話。
他嚇得一激靈,立刻閉嘴。
顧傾城見他突然抿唇,不解地問:「那位張教授怎麼了?」
「呃,就……她也是我的老師。」
陸君堯想,說老師的話,範圍更大,顧傾城應該不會懷疑什麼。
「這麼巧?」顧傾城心裡一怔,瞬間也想到之前白衣給她推薦張教授時,說那位張教授是他導師的夫人。
原來張教授還是陸君堯的老師。
果然醫學圈也很小。
這麼說,陸君堯肯定也認識「白衣男神」。
沒準兒,他們在一家醫院都有可能。
「什麼這麼巧?」陸君堯裝傻,還追問道。
「沒什麼,我認識一位朋友,他跟張教授也很熟,你們圈子挺小,繞來繞去可能都是互相認識的人。」
「確實。」陸君堯接了句,然後不著痕迹地轉移話題,「扯遠了,我跟你說這麼多,隻是想告訴你,如果我真跟家裡決裂,那也不是你的原因,你不必攬這個責任。」
顧傾城抿唇未語。
「而且,我有自己的事業,沒有受制於家族,他們就算反對,無非是言語上的阻撓而已,沒有實質性的東西拿捏我,所以不用理會就行了。」
顧傾城很認真地聽完他的話,也很認真地在心裡思忖著。
不得不說,今晚這番推心置腹的交談,讓她對陸君堯的好感蹭蹭上升。
能年紀輕輕就規劃好未來的人生之路,放棄無可比擬的巨大財富,專註於訂好的目標,逐漸打拚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他真是太厲害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比你優秀還比你努力」的高質量人群!
顧傾城突然覺得,有些仰慕陸君堯了。
可正因為如此,她再次懷疑陸君堯喜歡自己的動機。
不是她不自信,覺得自己不好。
她顧傾城當然也優秀,可就是被拐三年的特殊遭遇,是她身上抹不去的污點和烙印。
陸君堯明明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選擇,為什麼……
「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喜歡我什麼?」心裡既然困惑,那她索性坦蕩地問出口。
陸君堯無聲笑了,「非得給個理由?」
「是,因為你明明有更好的選擇。」
陸君堯無奈地嘆息:「可我真的說不出來,如果非要找個理由——」
他笑意更濃,「如果非要找個理由,那就是覺得你生命力太旺盛了。」
「生命力太旺盛?」顧傾城被這個理由驚到,沉吟片刻問道,「是說我被人販子拐賣後,還能活著逃出來嗎?」
「是,而且回來後被家人那樣對待,還能堅強不屈,頭腦清醒地反擊。你知道你的人生經歷,落在絕大多數人身上,早就想不開自尋短見了,但你卻……」
陸君堯提了口氣,很真誠地說:「我都想不到什麼詞可以形容你,隻能說你生命力太旺盛了,你身上永不認輸永不熄滅的光,深深吸引了我。」
顧傾城抿唇,視線羞澀地落下。
從小到大,她得到的讚譽數不勝數。
可頭一次,被人誇到不好意思接受。
她好像遇到了能讀懂她靈魂的人。
陸君堯見她不吭聲,笑了笑擡手撫摸向她的臉,「傾城,你還有理由拒絕我嗎?」
顧傾城心裡熱乎乎的,心跳很快,臉頰也很熱。
她怕被陸君堯摸出她臉頰發燙,忙一把撥開他的手,「你趕緊下車吧,先回去把今晚的事解決了。」
「解決完之後呢?」
「再說。」
陸君堯看出她心裡已經接受自己了,笑了笑也沒再逼迫。
不過,離開前總得表示下的。
他傾身過去,歪著臉,湊上去親了下。
「啊……」顧傾城嚇了一跳,身子往後一仰,忙又擡手擦了擦嘴巴,「你幹嘛!」
嘴巴上都是藥膏,黏糊糊的。
陸君堯親完後,原打算轉身下車的,誰知她又嫌棄地抹嘴巴,頓時惹他心裡不服。
他又轉過來,手臂一伸攬住顧傾城的後頸,把她身子撈過來。
顧傾城吃驚地瞪大眼眸,「陸君堯你——唔。」
抗議的話還沒說出口,男人薄唇再度覆上來,以吻封緘。
而且這一次的吻,不再是蜻蜓點水,而是帶著侵略性的那種熱吻。
兩人呼吸交纏,分外激烈。
顧傾城皺眉掙紮,可陸君堯一隻大掌握著她的後頸,就像主人掐著貓兒脖頸一樣,根本容不得她動彈。
她雙手撲騰拍打了好一陣,陸君堯才鬆開。
「這是養傷。」他笑,心滿意足,明顯很享受。
可顧傾城不享受,她一邊吐舌頭一邊擦嘴巴,還抽了紙巾擦拭。
陸君堯臉色黑沉,語調也緊,「你什麼意思?我的吻就讓你那麼嫌棄。」
顧傾城火死了,「你嘴巴不痛嗎?抹了藥膏還要親,都弄到我嘴裡了!呸,呸……」
陸君堯悶聲笑,這才想起剛才嘴角也抹了紅黴素藥膏。
笑過之後,他安慰道:「消炎的,弄進嘴巴也沒事。」
「滾,不想看見你。」
「女孩子,說話不要這麼粗魯。」
「……」顧傾城不吭聲了。
陸君堯推開車門,還不忘叮囑:「趕緊回去吧,早點休息,明天再聯繫。」
要關上車門時,顧傾城突然叫住他,「喂!」
「怎麼了?」陸君堯低頭看向車裡,「不捨得我了?」
顧傾城懶得搭理,把裝葯的小塑料袋遞給他,「你拿著,臉上多塗點碘伏,看著越嚴重越好。」
陸君堯明白她的意思,笑意掠過全臉:「傾城,你這是心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