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早晚要同他討回來
墨錦川的視線太過灼熱,彷彿能將人整個融了。
宋言汐眸光微閃,「我……」
「啪啪啪!」頭頂突然響起一陣噼裡啪啦的鞭炮聲,震得頭頂落下簌簌灰塵。
在宋言汐擡眼看去時,墨錦川剛好擡起胳膊為她遮擋。
下一瞬,頭頂的蓋闆被人掀開,露出羅一刀那張興奮的臉來。
「平川兄弟,弟媳婦,你們……」
剩下的話,在看清地窖內的情形時,戛然而止。
他道了聲「對不住」,一邊把蓋闆往回蓋一邊道:「那啥,兄弟什麼都沒看見,你們繼續。」
「羅大哥留步。」
宋言汐忙從墨錦川的胳膊底下退了出來,面具下的一張臉臊的通紅。
羅一刀趕忙掀開蓋闆,很是不好意思道:「對不住,剛剛手上一個沒收住給爆竹扔遠了,沒嚇著你們吧。」
「沒有。」宋言汐被地窖裡落下的灰塵嗆得輕咳了兩聲。
想到什麼,羅一刀忙一拍大腿,「看我這事乾的,你們趕緊上來透口氣,正好我酒菜也準備好了,咱仨今晚痛痛快快喝一場。」
他解釋道:「你們倆隻管放心,今兒是小年夜,那些當兵的也是爹生娘養的,不至於大過年的上門找不痛快。
再說那個什麼烏先生,病得好像都快死了,這幾天鎮子上的大夫都找遍了,哪還有空折騰別人。」
宋言汐爬梯子的動作一頓,待爬到地面上,才趁著羅一刀不注意沖著墨錦川搖搖頭。
烏鈞的病,並非她的手筆。
墨錦川低笑,迎上她帶著幾分探究的眸子,走得同她近些,用隻有他們兩個才能聽到的聲音道:「你若動手,他活不到今日。」
對上他黑眸間的笑意,宋言汐一時竟不知道,他是在誇她,還是在提醒她之前對烏鈞動了殺心一事。
就他做的那些事,莫說是她,換作任何一個安國人都不可能輕饒了他。
這筆賬,她早晚要同他討回來。
「砰!」地一聲,頭頂有煙花炸開,將夜幕照的亮如白晝。
羅一刀轉過頭,沖著他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托你們的福,要不鎮上的百姓這輩子也看不著這麼好看的煙花。」
說著,見兩人沒動不由的催促道:「別幹站著,待會兒飯菜都涼了,吃過飯我想辦法送你們出城。」
宋言汐心下一驚。
方才的話,他竟聽到了?
不等她出言試探,羅一刀環顧四周,壓低聲音道:「我託人找了個門路,能偷偷送你們出城,就是稍微磕磣了點。」
聽到磕磣二字,墨錦川與宋言汐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那日下牛車時滿身的豬糞味。
要送到農戶家的小豬仔還好,除了一路上哼哼唧唧外,幾乎沒什麼特別的味道。
可返程時,後頭的籠子裡裝了兩頭待宰的肥豬,一路上又拉又尿的實在令人難忘。
羅一刀其實自己也知道這些,撓了撓頭,憨厚的臉上帶著難為情的笑。
他道:「弟妹,說了不怕你笑話,你羅大哥沒什麼本事,認識的也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
不過你可別小瞧了他們,不起眼,也有不起眼的好處,那些當兵的根本不拿正眼看。」
宋言汐溫聲解釋道:「羅大哥誤會了,你相助我二人一場,我感激還來不及如何會小瞧?」
羅一刀撓撓頭,爽朗一笑,「哎呀,都是小事。」
他看了眼天邊的煙火,道:「外頭還得熱鬧好一會兒,等咱們喝完酒,不耽誤出去看龍燈。」
他指了指宋言汐臉上的面具,「戴著這玩意,任誰也認不出來你倆。」
說著,他催促著二人趕緊走。
一邊走一邊咕噥道:「打咱頭一回見,我就想跟你喝一杯,這十來天看得見喝不著可憋死我了。
再不喝,下次見指不定猴年馬月了。」
墨錦川任由他勾住他的肩頭,語調淡淡道:「我們與羅兄緣分匪淺,想見自是不難。」
羅一刀眼前一亮,「真的假的?」
不等墨錦川說什麼,他直接擡手抽了自己一耳光,罵道:「看我這張破嘴,咱十裡八鄉哪個不知道,你向來是一諾千金,肯定不能誑我。」
挺大個漢子,說著話竟不由地紅了眼眶。
不用他說什麼,宋言汐也大概能猜到緣由。
無論梁國還是大安,每逢徵兵之時首當其衝的便是多子或是雙子的人家,二選其一。
若戰事緊急,家中隻有一子的也必須頂上。
像是羅一刀這種年紀正當,又有一把子力氣卻不曾被抓去服兵役的,隻有一種可能。
他上頭的父兄皆死在了戰場之上,家中叔伯也都不在,隻留他一根獨苗苗。
梁皇再怎麼昏聵,也不會允許底下的人做出這種明顯要亡了大梁的荒唐事。
即便荒唐如聞祁,也不曾聽說過為難英烈之後的傳聞。
兩碗烈酒下肚,羅一刀端著酒碗又哭又笑道:「我爹和我三個兄長,都稀裡糊塗的死在軍營裡,隻知道人沒了,但怎麼沒的就連跟他們一起去的老鄉都說不清楚。」
他大著舌頭問:「平川兄弟,你們那兒當兵的也都這樣不?」
墨錦川言簡意賅道:「不是。」
他端起面前的酒喝了半碗,烈酒入喉,仍難消心頭怒火。
原來此前那些梁軍戰俘在他面前哭訴,道梁皇暴政,懇求他能留下他們給條活路的話並非是情勢所迫,而是真心實意。
可當時,他是怎麼做的?
他以那八百戰俘,換取了北境百姓一年的安定。
那些戰俘被他們的同袍接走時,個個痛哭流涕地看著他,眼眶通紅。
墨錦川還以為,他們是恨他讓他們吃了敗仗,不僅丟臉回去之後可能還要挨軍棍。
如今看來,那確是徹骨的恨。
他張了張嘴,一時竟問不出那句話來。
答案如何,他心中已然如明鏡一般。
「聞祁父子二人,不配為君。」
「咔嚓!」一下,墨錦川捏碎了手裡的碗。
羅一刀瞥了一眼,皺眉道:「這一個粗瓷碗要一文錢呢。」
心疼完碗,他又開始罵:「他娘的聞倬,老子早晚割了他的腦袋當夜壺用。」
墨錦川順勢端起手邊的碗,與他碰了碰道:「羅兄好志向。」
見他仰頭一飲而盡,羅一刀咂了咂嘴眼神有些迷濛道:「你這人不講究,咋還搶自己媳婦的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