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總該給他們一個機會
聽著李程的話,宋言汐大抵明白他為什麼能在李家村躲藏三年,既不被搜捕他的人發現,又讓一家子對他以禮相待。
他確實是個聰明的孩子。
哪怕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可能敗露,在掌握對方底細之前,也絕不肯直接亮名身份。
他甚至沒直接問宋言汐都知道什麼,生怕讓自己陷入被動。
與其提心弔膽猜別人手中的牌,不如讓別人猜,化被動為主動。
明白他的顧慮,宋言汐忽然沒了刨根問底的想法,直言道:「守好你的秘密,或有一日,那會是你們兄弟二人保命的籌碼。」
她站起身,看向李志叮囑道:「我去找個地方睡兩個時辰,你守好你哥,除了奚臨大夫之外別讓任何人靠近你哥。」
怕他分不清這個界限,她強調道:「包括外頭的那些乞丐,也絕不可放進來,若有人強闖隻管喊看守進來。
想要活命,就乖乖聽話。」
李志忙不疊點頭,臉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痕。
直到宋言汐離開帳篷,他仍覺得剛剛的一切像是做夢一樣。
他撲過去,抓住李程的手,壓低聲音道:「哥,我害怕,要不咱們趕緊跑吧。」
李程問:「跑哪兒去?」
李志撓了撓頭,「去哪兒都行,反正邊城是不能待了。」
想到死在半路上的父母,他抹了把眼淚道:「我答應了爹娘,就算拼了這條命要保護你的。」
李程:「誰是兄長?」
「這你別管了,之前不是你教我做人要信守承諾,絕不能半途而廢嗎?」
「可我也教過你,識時務者為俊傑。」
李志脫口道:「你閉嘴!」
他轉身要去尋趁手的東西,就聽李程無奈道:「她不是像是壞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
李程一噎,「這話不是這麼用的。」
李志梗著脖子道:「我不管,反正她看著不像是什麼好人。」
見說不過他,李程虛弱道:「你湊過來點。」
李志趕緊用雙手護住耳朵,生氣道:「哥,你不能為了一個外人揍我。」
「不揍。」
得到李程的承諾,李志這才將耳朵貼了過去,眼睛也跟著越瞪越大。
*
隔了一條巷子的小院內,暗一正按照宋言汐的吩咐用點燃的艾草將屋內屋外都熏了一遍。
聽到腳步聲轉頭,就見自家主子大步流星進門,胳膊上似乎還搭著一件什麼東西。
他趕緊迎了上去,伸手卻接了個空。
墨錦川自他身邊走過,冷聲吩咐道:「傳信給宗平,梁軍或有異動。」
暗一趕忙應聲,一雙眼睛卻黏在他的腰間捨不得離開。
他從未想過,自己的腰帶還能系出如此花樣。
注意到他的眼神,墨錦川垂眸看去,在看到腰間明顯是女子樣式的蝴蝶結,唇角不自覺上揚。
「她真是……」
輕嘆一聲,墨錦川收回視線才發現暗一還站在原地,冷冷問:「信傳出去了?」
*
「不要!」
宋言汐驀地坐起身,後背早已被汗水浸濕。
劉軍醫的聲音隔著簾子傳進來,「郡主可是做噩夢了?」
回想起夢中一片血海的畫面,宋言汐應了一聲,擦了把額上的汗,找了件披風將自己裹嚴實了才敢往外走。
如今城中情況不明,人手本就不夠,她更不能再這個時候染病倒下。
見她出來,劉軍醫快步走上前,表情嚴肅地遞過來一本冊子。
宋言汐眉頭緊蹙,掀開一頁被上頭密密麻麻的人名驚到。
「竟然這麼多?」
「感染疫症的那兩家酒樓老闆的鋪子都開在鬧市,光鋪子裡的廚子夥計都有幾十,更別提每日來往的食客了。」
劉軍醫道:「老許按照病症的輕重列了冊子,一份送回將軍府給了詩涵郡主,一份給了咱們。」
他嘆了一口氣,「老老夫雖瞧不上她治病的那些手段,可如今人命關天,卻也不得不指望她跟著一起想想辦法。」
宋言汐點頭,問:「她所用的那些葯和藥效,您可同許老說過?」
「這是自然。」劉軍醫冷著臉道:「那等猛烈的方子,無疑是在燃燒病人的壽數,若讓她肆意妄為如何能行?」
他環顧了四周,壓低聲音道:「你跟老夫透個底,那幾個上了年紀的,還能抗幾日?」
左右無人,他乾脆跟宋言汐直說道:「我觀那幾人皆是氣數將近之象,即便勉強用藥吊著,也未必能維持幾日。」
「劉軍醫的意思是?」
「郡主非要老夫將話說的如此明白?」劉軍醫不答反問。
他嘆了一口氣,丟下一句「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徑直離開了。
宋言汐明白他的意思。
無論是怕人死在她手裡徒增麻煩,還是為了節省本就不多的藥材,放棄他們看似都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如果她不曾接手,也不曾看過那一雙雙渴望生的眼睛。
或許,她也會做出如何堪稱為明智的選擇。
可他們亦是人……
無論如何,總該給他們一個機會。
「惡婆娘,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好人!」狗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跳了出來,遠遠朝著宋言汐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轉身朝外跑。
可這次他沒跑遠,便一頭撞在了暗一的腿上,狠狠摔了個屁股墩。
他坐在地上,伸手指著暗一罵道:「惡婆娘的狗腿子。」
下一瞬,他直接被暗一拎著衣領舉了起來。
雙腳懸空,他當即嚇得哇哇大叫。
一邊喊一邊罵道:「你快放開我,等神仙姐姐來了她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暗一冷聲問:「你的神仙姐姐呢?」
狗蛋眸光閃了閃,一臉堅定道:「她一定會回來的,都是你們這些大壞蛋害得她不敢回來。」
他說著,雙手抓住暗一的手就要狠狠咬下去。
宋言汐衝過去,眼疾手快捏住了他的下顎,清冷的眼底滿是怒意。
她剛剛看得一清二楚,狗蛋下口時眼底一閃而過的神色,是惡毒。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不僅知道自己感染的是要命的時疫,甚至知道,這一口下去很有可能將病症傳染給暗一。
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最該是天真無邪的年紀,怎麼能惡毒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