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水滿則溢,月滿則虧
「不是。」墨錦川眸色微冷,沉聲道:「寫著父皇生辰八字的人偶,乃淑妃娘娘親手所刻。」
聞言,宋言汐面色微變。
這得有多恨,才會讓當時貴為嬪妃的淑妃,不惜親自動手。
此前,市井間有關這位淑妃的傳聞眾多。
有說她不過區區秀才之女,若非宣德帝顧念舊情,就連參加選秀的資格都沒有,更別提生下皇子成為眾妃之首。
還有人說,淑妃其實相貌平平,才情也並不出眾,隻是命好生下了各方面堪稱完美的長子。
卻從未有人質疑過,她與宣德帝之間的情誼。
甚至有不少文人墨客,寫詩作詞歌頌他二人的情誼,且多以情比金堅鶼鰈情深之詞來形容。
淑妃被以巫蠱之罪當眾處死後,宣德帝悲慟不已,因病罷朝三日。
換做旁人,膽敢在宮中行巫蠱之術,即便並非針對帝王那也是抄家滅族的重罪。
可淑妃一事,最後伏誅的卻隻有她一人。
她那位在兵部的弟弟,也隻不過是被免了官職,連同家眷遣返回鄉。
放在歷朝歷代,這都是絕不可能之事。
所以即便先太子與六皇子同時遇刺身亡,朝臣與百姓雖悲痛,卻無一人懷疑到宣德帝的身上。
他們甚至覺得這位帝王,實在是太過可憐。
先是痛失此生摯愛,又一夜之間沒了兩個兒子。
其中,還有讓他最為驕傲的長子,大安的儲君。
就連一向住在宮外清修的太後,都特意搬回了宮中,生怕宣德帝無法接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劇。
此事鬧得沸沸揚揚,以至於宋言汐在神醫谷中,也有聽聞。
她記得,當時尚且年幼的她還不知何為男女之情,卻也忍不住追問師父。
宣德帝既然那麼喜歡淑妃,又怎麼會因為什麼巫蠱的,便下令處死她。
還有什麼東西,能比她的命還要重嗎?
師父摸了摸她的頭,意味深長道:「人這一生,想要的東西太多,就註定會失去一些。」
宋言汐問:「就不能不失去嗎?」
「水滿則溢,月滿則虧,凡事都不可貪心。」
那時聽到這一串話,宋言汐隻覺得老爺子有些啰嗦,壓根不曾細想其中關竅。
如今想來,他老人家怕是已經猜到,淑妃母子究竟為何會落得那般結局。
宣德帝的盛寵,於她而言是蜜糖,更是砒霜。
冰冷的手被溫熱的掌心包裹,宋言汐聽到墨錦川說:「他雖是我父,我卻與他不同。」
宋言汐笑了笑,笑容卻格外勉強。
她並不是擔心墨錦川也會像宣德帝那般,冷血無情,而是感嘆那深深宮牆會吃人。
想著先太子出事,與墨錦川請命前往邊城歷練前後不過相差幾個月,宋言汐心中忽然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她斟酌著,試探問:「王爺,恕我冒昧,我能不能……」
墨錦川擰著眉,打斷她的話道:「你我是要做夫妻的人,想問什麼直說便是。」
宋言汐深吸一口氣,問:「王爺十二年前,究竟因何選擇義無反顧前往邊城?」
十二年前,他不過才十六歲,正是少年意氣之時。
若無什麼變故,這個年紀的少年尚不知責任為何,又如何會將守衛家國的重擔背在身上?
即便他知曉,宣德帝向來疼他,又怎麼可能捨得就那麼放他遠去邊城。
且一去,便是十年。
若非他在北風坡折了一雙腿,命懸一線,也不會被迫回京養病。
十六歲到二十六歲,每次匆匆回京匆匆離開,究竟是他不願意久留,還是有人不願意讓他留下?
宋言汐越想一顆心越亂,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提醒她,你不會想知道真相。
對上墨錦川情緒複雜的黑眸,她快速開口道:「王爺不必回答,隻當我從未問過。」
墨錦川輕嘆一聲,無奈道:「我並非不願告訴你,隻是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宋言汐:「那便不說。」
見他擰眉,她解釋道:「我方才所言並非氣話,而是不想王爺勉強自己。
人生在世,本就有許多不得已和不能被別人知曉的秘密。
王爺是,我亦一樣。」
聞言,墨錦川眉頭皺得更緊了,「你有秘密瞞著本王?」
宋言汐:「……」
糟糕,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不等墨錦川問,她忙道:「我不追問王爺不願提及之事,王爺也不要強人所難,如何?」
怕他不答應,她放在桌下手已然捏緊衣角。
她在思考,若是墨錦川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她該如何向他坦誠自己的秘密。
萬一他無法接受,將她當做妖怪怎麼辦?
以他的為人,確實做不出那種落井下石之事,可往後也會對她敬而遠之。
她不願那般,卻也不可能一直瞞著他。
真要是成了夫妻,坦誠是最基本的。
在她緊張的目光下,墨錦川點了點頭,道:「可以。」
宋言汐猛地鬆了一口氣,正要開口,卻聽他又道:「你不想說之事,我不會追問。
可我對你,沒有秘密。」
不等她說什麼,墨錦川自顧自開口道:「大哥與六哥出事那日,其實我也在。」
對上她詫異的雙眸,他苦笑了笑,「那時我尚且貪玩,趁著謝太傅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宮,前去尋找微服前往城郊的大哥。
隻可惜我到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宋言汐掐了掐掌心,問:「王爺可看清主使之人?」
墨錦川點點頭,神色凝重道:「華陽***。」
「怎會……」宋言汐驚愕不已。
先太子被秘密賜死一事,事關宣德帝的私心與顏面,他必不會允許此事以外的人知曉。
一旦傳揚出去,民心動蕩是少不了的。
這也正是,他要派華陽***親自動手的原因。
除了這個同他一起長大,陪著他打天下,知曉他所有不堪,且與他留著相同血脈的妹妹。
他不信任任何人。
可偏偏,這世間有第三個人知曉此事。
握緊宋言汐因為緊張冰涼的手,墨錦川解釋道:「我那日在場一事,父皇並不知情。」
他隻說了宣德帝,卻沒提華陽***。
也就是說,她其實是知道的。
宋言汐回憶著腦海中,有關華陽***的記憶,聲音失了冷靜,「她要你做什麼?」